（十）
头等大事总算是圆满解决，现下自然要去休戚山，可这么说起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对的居然是相栎。
“你去添什么乱？和我在这里等你师父回来就好了。”
“可……”
“没有什么可是。”
“但……”
“也没有什么但是。”
相栎说完又拍我一爪子。倒是师父淡淡一眼看过去她就安分守己，师父沉吟片刻，开口说：“一起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放心些。”
“这是什么意思？”相栎瞪着眼睛，“你不相信我？”
师父不说话，站起身已往外走，我也赶紧跟上，剩下相栎骂了一阵还是跟上来。
师父说，前不久休戚山有异动，他只能略有察觉，所以这一次去是为了好生探查一番。若是生了魔孽，自要除净，若是其它，也好有对策。
休戚山岿然蛰伏在一条大河边，同昆山相反，山间绿林花香，秀丽毓美，真不是传说中的妖山。而师父却蹙着眉脸色微沉，相栎也道了一声“奇怪”。沿着山路往上走，路上还会遇到妖界的住民，居然笑嘻嘻地同我们打招呼，有不怕生的红眼兔子站着后腿从草丛里把头露出来，傻气地打量我们。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上到山顶上，山顶略平坦，有一个小小碧湖，湖水纹丝不动，连树叶掉落下去都激不起半丝涟漪。
相栎身形又暴涨，护在我周围，师父面若寒霜，双手交叉置在胸前，瞬间划出几十个繁复华美的咒印，而随着咒印的完成，碧湖开始整个晃动起来，甚至整个休戚山都在震动。
我抱住相栎的身体稳住，“这、这是怎么了？”
“哼，有人布下般若幻境，妄图把休戚山的实景永远遮住，不过他可能不知道，这般若幻境正是你师父的拿手伎俩。”
看师父手印的难度就知，这个般若幻境定是需要庞大灵力且难以解开的，不然师父一手划去什么幻境还不碎开？
最后一个咒印反而缓慢起来，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沉重压迫，划下的时候。一层像是笼罩在休戚山上的镜片轰然碎裂，纵然相栎及时把我护住，我也凝了冰层，可蕴着强大灵力的镜片还是把我和相栎都划伤了。
“破玩意儿！”相栎咒骂一声，又疑惑叫出来，“诶？你师父呢？”
我擦掉脸上的血，尘埃落定，休戚山露出原貌。没有绿林，甚至没有一棵草，没有生物，甚至没有一只蚊虫，比之昆山更加险峻的山势，泥土污黑而恶臭，散发着要命的气味。碧湖不见，取之是一潭被浓黑瘴气笼罩的臭水潭，而原本现在湖边的师父，毫无踪影。
我莫名心慌，“师父是不是……出事了？”
“出事倒不尽然……”相栎游近湖，嫌弃地皱着鼻子，“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之前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一只手突然从我颈边伸出来捂住我的嘴，又有一只手在我反应之前抓住我的两只手，然后，狠狠一勒。
像是眼前突然蒙了一层黑色烟雾，又像是突然掉进了镜面没有擦干净的镜中世界，而镜外相栎回过身来，仍然对着那个“我”说话。“我”一动不动，像块木头，湖上瘴气开始波动起来，勒住我的手一颤，蓦然加大劲，那模样，似乎在忌惮什么，而我眼前也全被烟雾笼盖。
我并拢右手食指和中指，瞅准时机用力一划，一道冰柱轰然耸出，身后的人措手不及堪堪躲开，不得不松了制住我的手，我不敢懈怠，左手扣好的诀立刻施展开，用了我全力的一击撞在前方镜面上，然而有相栎几十倍粗的坚硬冰柱却在撞上的瞬间融入进去，似乎它撞上的是一团黏液，不是屏障。我吓出一头冷汗。
耳边响起甜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女声，“我的小师妹，怎的如此不乖？”
冷汗流到了背上。
黑色烟雾变成带刺的藤蔓捆住我的手腕，还有一条对着我的脑袋，尖利的顶端流着黑色黏液，我脑袋侧一分，它也侧一分。
一团不规则黑色烟雾飘在我面前，只隐隐看得见两点红光似乎是眼睛，其余连身形都看不出。而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她身后，没有眼珠的白色眼睛阴冷锁定我。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你叫我小师妹？你是谁？”
“谁？”黑色烟雾晃动了一下，两点红光一闪，黑色烟雾便贴向我，我难耐扭动，但尖利藤蔓警告性地一刺，面颊上顿时又是一道口子，我只好乖乖忍着恶心任由黑雾贴在我皮肤上，“小师妹，师父大概是没有跟你提过，你还有一个师姐吧？”
“不，师父说过，他说你是天境湖中一朵青莲化形所成，是他亲手创造的。”后面这句话当然是我自作主张加上的，而至于师父那句“她只是在我门下，算不上我徒弟”我就不说了，看这位师姐口口声声叫着“师父”，也许提及师父她还会留点情面。
黑雾果然一怔，语气飘然，“他说我是他亲手创造的……是他说的？”
我重重点头。手腕上的藤蔓顿时松了一松，我一喜，藤蔓却突然比刚才更用力地勒起来，倒刺深深刺进我皮肉里，我疼得闷哼一声，黑雾化出一只皮肤白皙的手，捏着我的下巴，嘲讽冷笑。
“你以为我会信？我在他身边待了万余年，我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冷情冷性？小师妹，清玦他，可连心都是寒冰凝就的啊。”
我问出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清玦……是师父的名字吗？”
“可怜的小师妹，你连师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哦，我忘了，你才拜在师父门下，自是不会知道。”
我不知生了什么魔障，心里一酸脱口而出，“师父会告诉我的，不用你多嘴。况且师父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冷情冷性，师父很温柔。”
黑雾顿时笑得乱颤，“温柔？真是可爱的小师妹，等你爱上他，再来看看他是不是很、温、柔。”话到末语气陡然森冷，黑雾转身往前走，藤蔓扯着我跟在她身后。
而我，被刚刚的话震得怔住。
爱？难道我的师姐，她爱着师父？
这是一处虚无空间，只有隐隐光亮，在我看来到处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路，但黑雾和黑衣男子就是能沿着一个方向走着，仿佛他们脚下确实有一条路。黑衣男子看了我一眼，面容上像是一层精雕细琢的面具，有种不真实的精美。
他的声音也泛着华而不实的空洞，“清容，我们的目标是青龙。”
黑雾转过来狠狠瞪他一眼，“我知道，抓了她那条蠢蛇还会不上钩？你不会天真以为只凭我们两个就能把青龙捕捉回去吧？”
黑衣男子居然牵了牵嘴角，“你在嫉妒她。”
“住口！”清容周身黑雾不稳定起来，“墨临，不要说多余的话。”
黑衣男子哼笑一声，当先往前走，清容又阴冷瞪我，我只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已煮开了一锅沸水。
他们所说的青龙，上古四方神兽之首的神龙，是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