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柳云杳诞下了王子,就可以坐在本属于王后的位置上。就因为她诞下了王子,如今横行后宫,就连太后的面子也不顾。而本宫的王嗣,却是‘一码归一码’。”玄姬拂袖,视线落在面前那杯已被再次斟满的青纹瓷盏。“夙彧,本宫快要受够你了。”
夙彧坐在她对面的椅上,烦闷地抚额,“是啊,你永远是你……孤与你永远也无法走近,永远也无法交心。”
“我今天让宫女去奕华宫请你来,一是想告诉你我怀孕的事,再来便是就此把咱们的感情说个明白。既然你知道这一点,那我也不必再赘述了。夙彧,我会为你生下这个孩子,除此以外,今后,我们之间……就这样罢,我仍会做你的王后,然而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妻子’。”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轻灵如山间的清泉,却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
为什么,他的心中竟会隐隐作痛?
她亲口说,她不愿意做他的妻子……
天底下除了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敢对着一国之君说出这句话。然而夙彧如今心中怒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落寞,仿佛怅然若失。
“我会尽可能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希望你也是如此。”她饮下一口香茗,却将嘴角勾起,漾开一片灿烂的光晕,“但是,如果你再让柳云杳在我面前作妖,那我不会留一点情面。所以,你最好把她给管好了。”
“你!想对云杳做什么?!”一提到柳淑仪的名字,夙彧放在心中的疼痛顿时烟消云散,愤怒和焦躁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
玄姬冷哼一声,“你还是先问问她想做什么吧。”
他痛心地摇头,“她那样干净纯粹的女子……本来就在后宫里那样柔弱无助,她已经隐忍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孩子可以让她安稳立足,你就不肯放过她吗?求你了好吗,玄姬,你若要恨、恨孤便是了,你不要伤害她!”
她兀地愣住,眼眸从夙彧英俊的面上上扫过。
方才的话语,她实在难以相信,是从一位君王口中所出。他竟然求她?为了那个女人……
“我说了,我尽可能出现在你的面前,也会尽可能不出现她面前。希望你们也是一样。”她黯然地别过头去。
看着夙彧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玄姬却不禁阖上双眸,眼前浮现出方才柳云杳美丽却阴冷的容颜。
呵,好一个“干净纯粹”,好一个“柔弱无助”!
她心中一怒,拂袖将那茶盏摔碎在地,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夙彧,是你骗我在先,我便再也不会对你说一句真话。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么?笑话!”
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玄姬将脸颊贴在冰冷的锁甲上,却感到格外的舒心。
“殿下,不必为这些事动气,对王嗣有害无益。”
她轻轻点头,“我明白。”
未过多久,夙彧的旨意再次传到了各宫之中,整个后宫都知道玄姬有了身孕。而中宫也恢复了原本的规格礼遇。禁足令也已经解除,但借着王后需要安心养胎的名义,后宫大权仍然放在慕容夫人德手上。
玄姬下令闭门谢客,无论任何人前来拜访都一律拒之门外。
玄姬由月瑟搀扶着,站在大殿的台阶之上,看着一个个弓着身子的奴仆鱼贯而入,看着太医院的人送来滋补药品,眼神空洞而冷漠,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里就是后宫,不问你的出身,不管你的容貌,只看你现下是否得势。
“娘娘,”韶瑾从殿外走了进来,似乎欲言又止,“宋婕妤来了。”
玄姬不禁“哈”得冷笑一声,“她胆子倒是大呀。那本宫当然得给她一个面子了,请她进来吧。”
她坐在妆台前,在苍白的面颊上点染一抹霞红的胭脂,让整个人看起来仍然雍容华贵。
当她走到大殿内时,宋婕妤已经站在那里了,仍是穿着一身湖绿的长裙,给人纤逸出尘之感。然而她如今在玄姬的眼里,也不过是个钻在了利益里的俗人罢了。
“参见王后娘娘。”
“赐座。”她冷冷睇女子一眼,径直坐在高位之上。
宋婕妤跟着宫人坐到一边,眼里裹了层笑意,“妾恭喜娘娘喜得王嗣了。”
玄姬轻笑了声,“婕妤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是啊,是从中宫的宫女那儿听来的……只是之前大王将娘娘禁足,妾有心也无法前来探望。”她倒也不隐瞒。
“既然你知道本宫有孕,也该知道本宫不想让人知道此事!”玄姬冷哼一声,脸上已起了怒意,“宋修竹,是本宫看错了你!”
宋婕妤正端起茶盏的手明显抖了一抖,“王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面上答应得好好地,背后却和人沆瀣一气,做的可真好!”玄姬早已没了脾性,“既然你选择跟了她,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地来见本宫?”
“妾不知道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关于您怀孕的事情,妾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站起身来,跪在玄姬的脚下,将头重重地低了下去,“若妾有意将此事泄露,便天打五雷轰,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玄姬怒指着她的脊梁骨,“你!”
宋婕妤沉声道:“妾还以为能与娘娘交心,却未想到平白遭了娘娘的误会。其实来之前妾也十分疑惑,娘娘本不愿让人知道此事,如今为何大王突然就昭告了后宫?”
玄姬听着她字字诚恳,总没由来地想相信她。
但玄姬心里再清楚不过,任何一丝心软都可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本宫现在并不想过问此事。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本宫,你自己心里清楚,够了,回去吧。”她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宋婕妤抬起头来,眼中竟带着点点泪光,看得玄姬也心中一阵作疼。她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径直起身回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