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宋宛会嫁个填房,或者是嫁个老汉子,万万想不到,嫁的是头婚,还是伯爵子!
还是鹿山学院的学子!
“噢,我和老承恩伯太太早年有些交情,当年老太爷去世,他们府上可是来人的,现在她特地写了贴子来,咱不回礼,可说不过。”辛老太君道。
宋氏没法,只得应说,“知道了,老太君,我这便安排贺礼。”
离开辛老太君的正房,回到自个儿的上房,宋氏的头痛病便犯了,躺倒了。
宋氏躺榻上,两眼直瞪瞪看着房顶,只呼气,不吸气。
娇菱吓着了,“太太,请哪里家的郎中?”
“我不想见郎中,叫我清静躺会就行,你走开。”宋氏挥了下手,示意娇菱住口。
娇菱没法,只得叫过另外一个丫头照管宋氏,她则去了后宅青风园找辛弃疾。
府中虽说有辛大郎跟辛二哥在,可那二人常日不回家,宋氏从不指望他们办事儿。
府中的下人们,也不咋请教他们。
那二人回到家来,压根不像主子,倒像是客人,除去饭点在,平常便不见人影子。
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母家门第低,宋氏更是瞧不上她们,二人也知趣,不插手府中的大小事儿,做着咸鱼太太。
现在府中的大小事儿,除去找宋氏,就是找辛老三辛弃疾。
娇菱找到辛弃疾,把宋氏病倒的消息讲了。
“太太便躺着那,眼直直看着房顶,要不哼几声,要不喘息几声,也不要茶汤,要不要吃的,又嚷着头痛,我看着畏怕,说要请郎中,她又不让请。因此才来问一下三少,这应该咋办?”
辛弃疾放下写字的笔,蹙眉问,“太太这是心病,发生了啥事儿?”
娇菱一怔,心病?“我也说不好,她便去了表公子跟表少奶奶的医堂,同表少奶奶讲了两句话,回来就这般了。”
同田小娥讲了话?
辛弃疾眼光微闪,“讲了啥?”
娇菱吸了口凉气,唉啊,这事要不要说呀?
太太全都气病了,一旦三少也气病了,那可咋办?
“也没有啥……”娇菱吱吱呜呜不敢说。
她这副想说不敢说的神情,越发叫辛弃疾起了疑心。
辛弃疾冰冷说,“瑜娘子跟琴娘子当时也在?我去问她们也可以问出,如果到那时,我可会罚你!”
娇菱叹气,只得说,“我讲了,三少可不要动怒呀。”
“我不是小气,尽管说!”
“半月后,少奶奶……噢不,宛表娘子要定婚了。”娇菱讲完,赶快吐了口气,真是憋死个人呀。
辛弃疾的心中,犹如给人狠狠捅了下,又绞了绞,难受的呼吸不畅,整个头嗡嗡的,周遭的声音仿似都听不见。
“你说啥?再说一遍?”辛弃疾抬头,死死看着娇菱,两眼森然骇人。
娇菱从来没有见辛弃疾这般激动过。
吓的她倒退几步,坏了,莫不是她提起宋宛的事,三少动怒了?
一个和他和离了的女人,自然不可以提起呀,她恨死自个的多嘴了。
可如今被三少追着问,又不可以不讲了。
娇菱心中直叫苦。
她只得把田小娥,又讲了遍,“说是半月后,宛表娘子要跟人定亲了,明年正月18大婚。据传是京师承恩伯府的少爷爷,名叫周仕成。”
周仕成?!
辛弃疾大吸气,竟然是周仕成!
怎会是周仕成!?
怎会是那个王八蛋?!
辛弃疾气的身体颤抖,是谁不好,竟然是昔日讥笑过他的周仕成!
是谁全都不可以,她怎这样快便要嫁人了?
“三少?你还好?”娇菱如今恨死了自个儿的多嘴,可又一想,即使她不多嘴,三少问太太,问瑜娘子琴娘子,还是会问出,她叹气,“三少,太太那咋办?要不要请郎中?”
辛弃疾不想讲话,挥了挥手,示意娇菱可以走了。
娇菱吐了口气,转过身赶快跑掉了。
得亏宋氏的陪嫁朱娘子出府办事儿回了,娇菱把宋氏的状况对朱娘子讲了。
朱娘子眯了下眼,“宛表娘子要定亲了?竟然这样快的速度便找到夫家?这是……这明明是存心的嘛。”
娇菱眨巴眨巴眼,“朱娘子,啥存心的?”
朱娘子沉着脸,瞪着娇菱,“笨!这全都瞧不出?三少过几日便要定亲了,他前妻也定亲,这不是存心夺他的风头是啥?”
娇菱嘀咕着说,“我不觉的呀,只准三少定亲,不许宛表娘子定亲?二人分开了,各自婚娶再正常不过啊?”
“左右,我觉的便是存心的,这样短的时间内,可以看上啥好人家?明明是存心气咱太太跟三少,才赶快着嫁人的,哼,这样仓促嫁人,肯定嫁不到好人。”
“不见的?”娇菱眨巴着眼,“是承恩伯府上。”
“一个破落户罢了,听闻,还不及咱府上有钱,啥了不起?”朱娘子又看了眼娇菱,“说你笨便是笨,太太是气病的,这咋看郎中?难道,把咱家的事对外边郎中说?太太是心病咱便摁着太太的心病医,不便对了?走啦!”
二人回到前院儿上房。
宋氏依然躺榻上,只出气,不进气。
一个姑姑跟一个小妮子侍立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模样。
朱娘子进屋,挥了下手,示意她们出。
二人舒口气,飞速走开了。
“太太,我方才听娇菱讲了个笑话,你要不要听听?”朱娘子走去,笑着说。
宋氏看她一眼,把身体移了移,有气无力说,“啥笑话?”
“宛表娘子跟三少和离后,这样快便找了个人家,怕不是啥好人家?”她笑道,“这买衣服,还要货比三家,挑个人,怎就这样快的?3月时间都没。”
宋氏淡淡说,“挑的是承恩伯府上的大少爷,据传,20出头了,一直没相上娘子,这人不是有病,就是家中有啥大的变故,咱隔的远的人不知道,否则,怎会20多岁了,还一直没娶妻的?”
“……”
“宋家太太巴巴的把宛表娘子嫁去,还当是挑了个好人家,殊不知,是个火坑。”
宋氏本来在气头上,气着宋宛不给辛家脸面,前脚和离,不到两月便定亲,这明明是炫耀拣了高枝儿飞了彻底没有将辛家放到眼中。
就是,经朱娘子一提醒,她立刻反应来。
没有错!
仓促选好的人,哪里有啥好的?
再者,嫁的无非是二婚的闺女,肯定是随意挑的人家嫁的!
宋氏想到这里,一点也不气了,反倒非常盼看着见着周仕成跟宋宛定亲,这样子,她就能看笑话。
……
娇菱汇报完事后,坐在书房中练字的辛弃疾,再也写不下去字。
他扔开笔,把一封信抓在手中,仓促走出书房。
家丁来财走来问,“三少,你要出呀?要不要备大车。”
“备马,我一人出!”
来财挠挠头,又是咋了?急火火的模样。
辛弃疾御马,直奔宋宛的宅院。
宋宛跟她哥嫂嫂要离开了,宅院中的下人,正在忙着拾掇行囊。
辛弃疾在宅院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不敢进。
他来到对面的扇铺,把一封信递上,“劳烦小哥帮个忙。”说着,又摸了一把铜板放到伙计的橱台上。
好数十厘钱!
伙计眼放亮,笑道,“大相公请吩咐。”
辛弃疾从怀中取出那封没署名的信,递向伙计,“这封信,请必须亲手送到对面宅院的宋娘子手中。”顿了顿又说,“若有人问起是谁送的,你便说……对方不让说。”
伙计也就不问啥,当下点头,“好,在下这便送去。”他进店铺中和老板讲了声,就兴冲冲走入了宋宅。
辛弃疾把身体藏在一棵大树后,悄悄往宅院门那望去。
宅院中的人,日日见着对面店铺的伙计,听闻他进送信给宋宛,就叫他进了。
一个婆娘领着他来到后宅的东偏房,伙计认出了小园中站着的黄莺,叫着她,“黄莺娘子,这里有封信,是给宋娘子的,你给送下?”
黄莺走来,接在手中瞧了瞧,“上边没有写署名,谁送来的?”
伙计摇了下头,“对方不让说。”
“古中古怪。”黄莺嘀咕着,接在手中,走入正房去。
正房中,田小娥在陪宋宛讲话。
宋宛要离开了,她回又来,是来送礼物的。
金珠玉器,宋宛不缺,送中草药,这时不合适宜,田小娥就把一件火狐狸围脖送给她。
那是她前些天上山采草药时,用黑毛团子捕到的一对狐狸皮做的。
她请了城中的巧手绣花女加工而成。
火红色,看着非常的喜庆。
厚皮毛,可以抵御这时的寒冷。
据那绣花女讲,这件狐狸毛围脖,成品价可不低,那绣花女叫她卖给富人,可以的一大笔钱。
她又不缺钱,她干什么卖掉?
恰好要送宋宛礼物,田小娥就从家中取了来。
围脖遮着宋宛的半个肩头,显的她越发娇俏可人。
“真好看,我非常喜欢。”宋宛照着镜子笑。
黄莺这时拿着信走入来,“娘子,有人送了信来,说是给你的。”
“噢,放那里。”宋宛随便道,人没有离开镜子前,依然看着自个儿的新围脖。
“是,娘子。”黄莺放下信,走出了。
田小娥往信上望去,没有署名?
这会是谁送来的?
可便在这时,她嗅到熟悉的墨水香味。
这信,是辛弃疾写来的!
医堂中,搁着20几本书册,那是她央求辛弃疾抄写的词集。
晚上医堂打烊后,无事儿的她就翻出词集闲看,日日看,早已闻惯了那墨香。
辛家如今虽说没有落,可宋氏对辛弃疾的学习,却是非常的上心,一贯是大手笔支持,辛弃疾用的墨,也是极昂贵的墨。
香味独特,记下不易忘。
田小娥眯眼,巴巴的送来,料来是又说些引宋宛神伤的话。
她抬起头去看宋宛,发觉宋宛站在镜前垂着头,仍在看那围脖,并没留意桌这里。
田小娥飞速将信抓在手中,藏在桌下拆开来。
一看,气笑了。
《簪头凤》!
好么,果真还是来了!
田小娥不知是应该感叹他的长情,还是应该感叹他的优柔寡断?
既然已然和离了,就应该断的索性!
词的末尾,写着一个地名。
禹风寺。
而禹风寺的周边,就是申园。
田小娥遥想着,当年,辛大词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约出宋宛,而后说着懊悔的话?说着他的长情?在申园写下《簪头凤》?
已然和离一别两宽了,再者说长情,可并不让人感动,只会叫人反感!
她将信纸揣进衣袖子中,把没署名的空信封放到桌子上,眼光一转,想起来一个主意儿来。
“宋姐,借你一件斗篷我穿穿,这天越发阴的厉害了,我忘记穿斗篷出,怪冷的。”她两手抱着手臂,装着颤抖的模样,不好意思笑。
宋宛回头来,笑道,“你啊你,你送我狐狸毛围脖,我回送你斗篷都是应当,说啥借不借的?”
她看了眼田小娥的裙裾,来到衣橱边,找起衣服来,“你今日穿的素,就配一件猩红色的。这颜色我有二件,我送你一件。”
不拘啥颜色,只须是宋宛穿过的就能。
田小娥笑着接在手中,“那可多谢了,宋姐。”
宋宛剜她一眼,嗔说,“谢啥谢的?真是见外!”她给田小娥穿起,笑道,“不错不错,好看。”
田小娥笑道,“这天也不早了,我的回了,明日晌午我再来送你。”
“去,这一上午,就见你跑来跑去的没有停,医堂中可许多了你。”宋宛也不挽留,笑着说。
田小娥穿着宋宛的斗篷,走出屋,黄莺看到笑道,“田娘子跟我们娘子的身形差不多,这穿上同样的衣服,不认真看,还当是同一人。”
蔷薇也点头,“真像是亲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