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娥心里暗道,她要的就是这结果。
她拉着黄莺,来到小拱门外边边,轻声说,“黄莺,想不想你们家娘子顺顺遂利出阁?”
黄莺点头,“自然!咋啦,田娘子?为何这样问?是不是有人为难我们娘子?”
“没有错,方才那封信,就是来骚扰宋姐的。”田小娥沉着脸讥诮声。
“呀?信是谁写的?写了啥?”黄莺忿恨说,“叫我知道是谁,我肯定狠狠骂他!”
“是辛老三!”田小娥从袖子中取出那封信,给黄莺看,“看,还约了宋姐在这里见面。”
黄莺虽说没念过书堂,可她非常小时,就做了宋宛的婢女,也因为聪明,跟着宋宛认得许多字,还可以靠着半猜半蒙,知道信的内容。
她接过田小娥递来的信,气的脸全都青了,“他啥意思呀?存心的,知道我们娘子立刻要定亲了,就来了这样一出?”
她气乎乎,“真想打一顿辛三渣!”
“因此,我才找你帮忙。”田小娥说。
黄莺一下来精神,“咋帮啊,田娘子?”
“咱们这样做……”田小娥轻声说着自个儿的计划。
黄莺听懂了立刻欣喜地点头,“好好好,就这般办了!”
就这样子,黄莺抚着穿着斗篷的田小娥,坐上宋宛的大车,离开了宅院。
站在扇铺旁的辛弃疾,看见黄莺抚着一个女人坐进宋宛的大车离开了,他立刻御马,悄悄跟在后边。
那大车去的方向,正是禹风寺方向。
辛弃疾心情激动起,御马紧跟在大车后边。
大车中,田小娥挑起纱帘,悄悄向后看,果真看见辛弃疾追上来了。
黄莺也跟着向后看,这一看,更动怒了。
“他还真的跟来了。我一会工夫准骂骂他!”
到禹风寺,黄莺又像侍候宋宛那样子,抚着田小娥往寺中走。
这座古寺,到如今已有400来年的历史中,香火谈不上非常的旺盛,可里边风景宜人,又建在城中,因此,仍便有好多人前来。
目的只为游玩赏景。
寺门常年大开,里边有许多卖字画卖词集书册的。
田小娥闲走闲看。
黄莺带她,去了宋宛曾去过的地方。
这是处小坡,站坡上,可看见寺外街道上的街景。
还可以看见半个寺中的风景。
坡上种着几棵枫树,这时节,叶红于花儿,美不胜收。
辛弃疾进寺中,来到昔日曾去的地方,果真看见熟悉的影子,站在那枫树下。
黄莺听见背后的走路声,回过头来看,她冰冷说,“辛老三?你跟着我们做啥?”
辛弃疾叹叹,“黄莺,我和宛儿说两句话,你先……避开下。”
“宛儿?这里哪里有宛儿?辛老三,咱们娘子的闺名,岂是你个外男随便叫的?”黄莺想到宋宛曾承受的委曲,气便不打一处来,嘲笑说,“如今倒是叫的亲热,以前怎不见叫?哼,虚情假意!”
“我……”辛弃疾也懊悔,“我是来赔不是的。”
黄莺嘲笑,“过几日你便要定亲了,你赔不是不赔不是,跟我们娘子有啥关系?”
“那是……那是娘亲的安排,并非我本意。”他看着黄莺,“你先退开一会工夫,我和宛儿只说几句话,讲完便走。”
“疾表兄?这里没宋姐呀,你要说啥?”田小娥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来。
辛弃疾惊在当地,“咋是你?分明是……”
他看着田小娥身上的斗篷,心里恍然了,是,这衣服是宋宛的,田小娥穿着这衣服戴着斗篷的帽子,遮着头发,光看身影,真的会误以为是宋宛。
辛弃疾失望地叹气,原来弄错了。
他默默转过身往回走。
“疾表兄,有两句话,我一直想和疾表兄说。”田小娥叫着他。
辛弃疾停步,“表弟妹请说。”
田小娥看着他,轻轻一笑,“疾表兄说,几日后的定亲,是表舅母的安排,不是疾表兄的本心。那样我想问,答应定亲时,是表舅母拿麻绳绑了疾表兄逼着疾表兄答应的么?”
辛弃疾一愣,的确没。
田小娥见他不讲话,又说,“既然表舅母并非拿麻绳绑着疾表兄,要挟疾表兄答应亲事儿,那便是说,这门亲事儿,是疾表兄自愿答应的喽?”
辛弃疾闭了合眼,转身来,“不是的!”
“那这便矛盾了,疾表兄说不是自愿的,而表舅母又没绑着疾表兄要挟疾表兄答应,难道,疾表兄是摇摆派?没立场,谁说都答应?和宋姐在一块时,说宋姐好,说不想和离,和汪家娘子在一块时,又说汪家娘子好,想跟汪家娘子成婚?”
辛弃疾一时间语塞,不知怎回答了。
田小娥心中叹气,不知说他啥才好,“辛大才子呀,辛大才子,感情的事儿,是不可以犹疑的,不可以左右摇摆的。”
“……”
“感情最忌讳立场不坚,爱便爱,爱时便全心全意爱,不可以掺一点其他情绪在里边!不爱的,就要拒绝的彻底,不要拖泥带水。”
“……”
“你说定亲的事儿并非你本意,可在外人看来,你是欢欢喜喜地接受着。你几回汪家,几回送汪娘子归家,也没表舅母的授意?”
辛弃疾的面色逐渐颓败起,“表弟妹,宛儿也是这样看我的么?”
田小娥点头,“自然,她是啥性情,疾表兄跟她认得多年,应当比我更清楚?”
辛弃疾垂下眼帘,心中长叹,宋宛的性情,他自然清楚了。
她看似柔弱,实际上,性情比男儿还要坚毅,她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就如当年铁了心的嫁给他一样。
现在,她是铁心的跟他断去么?
“她跟周仕成的婚事儿,是她自愿的么?”辛弃疾深吸气,问。
“自然了,我还是那句话,宋姐的为人,疾表兄应当清楚,她做事儿一贯是三思而行的,并且行事儿果绝。爱时便用心爱,不爱时便痛快松手。”田小娥朗声道。
“那周仕成并非良人,她会后悔的!”辛弃疾赌气说。
田小娥又气又笑,辛大才子你是耍赖讲话。
“婚姻好跟坏,唯有当事儿人才知道,外人怎会知?疾表兄,你跟宋姐已然各寻姻缘,还是不要再纠缠过往了,对互相都好。”
“……”
“汪娘子跟宋姐虽说是截然两种性情的人,可看的出,汪娘子心里有着疾表兄,未来必是疾表兄人生路上的好伴侣。”
辛弃疾不爱听这句话,把头转过。
田小娥看出他脸面上的不耐烦,偏要说,“疾表兄,汪娘子是你找的,如果不爱,就别娶,如果娶了,就请爱!请别叫汪娘子成为第2个宋姐。”
讲完,她朝辛弃疾浅浅一礼,往回路走去。
辛弃疾站在当地,任那冷风有一阵没有一阵吹着。
他心里是惊骇的,田小娥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把他锤醒。
他去,真的做错了?
……
晌午后的禹风寺,人逐渐多起。
黄莺回过头看一眼方才的土坡那,说,“还是田娘子厉害,一下把辛老三说的哑口无言了。”
田小娥心里微叹,摇了下头说,“他这人不坏,就是,跟宋姐并非良缘。宋姐喜欢一个包容她的人,爱护她的人,可辛老三给不了这样子的爱,他自个儿还缺爱?哪能给旁人爱?”
黄莺想到在辛家时,宋宛跟辛弃疾的争吵。
她点头说,“的确是这般。”
田小娥又说,“这世上的爱人,没好跟不好,唯有合不合适。跟这人不合适,说不准啊,跟下一位就是良缘。”
黄莺笑道,“希望我们娘子跟周大相公是良缘。”
田小娥伸出手点点头黄莺的脑门,“自然是啦!”
黄莺歪着头,看着田小娥笑道,“田娘子跟齐大相公,肯定是更好的良缘。”
田小娥轻哼,“臭丫头,要你说?有那闲心管我,不如多多操心操心你们家娘子。”
黄莺嘻嘻一笑,“我家娘子的事儿啊,自有周大相公操心,不必我们丫头过问。”
……
辛弃疾在原的站了一会,也离开禹风寺。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申宅的宅院前。
这时,申员外坐着软轿,刚才从外边回,见着辛弃疾,立刻招手叫着他,“辛三相公!”
辛弃疾寻声看去,发觉是认的的人。
他敛了神情,走去,拱手致礼,“原是申员外。”
申员外非常欣赏辛弃疾的才气,笑着拉着辛弃疾的手,“真是巧了,你今日怎有空来到我家这里来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走走走,进坐坐,咱温壶酒,好好说说诗。”
申家是岳州的富商,申员外为人慷慨,经常邀岳州城的才子们到他家聚会品酒吟诗。
申家宅院大,园中风景宜人,才子们也乐于来此游玩。
辛弃疾心情不好,想着,来此散散心也好,就点头回说,“也好。”
进宅院,申员外立刻安排酒菜。
暖阁中烤火品酒,几杯酒下肚,人就微醉了。
申员外怂恿着辛弃疾写词题词。
辛弃疾一手执壶,一手提笔,就在一面花墙面上,写下《簪头凤》。
申员外不会写词,可跟才子们呆久了,也会看。
他捏着胡须,咦了声,“辛三相公,你心情不好!这诗中满腹哀怨啊。”
辛弃疾扔开笔,身体摇了摇。
摔地面上去了,醉倒了。
周仕成竟然亲手做给她吃?
辛弃疾自叹不如周仕成对宋宛贴心。
实际上,那个会做八珍糕的老板,家住哪,他是知道的。
他抽个时间去上门请老板做,也是可以做到,可他没这样做。
他嫌麻烦。
辛弃疾叹了声,悄悄向外退,离开了五味跟糕点店铺。
……
晌午后,宋宛跟她哥嫂嫂,以及周仕成,一块坐大车离开岳州城。
田小娥跟齐默,在城门口送别。
目送大车队走远,他们才掉转大车,想着往回走。
田小娥才要坐进大车,这时,她看见城门口的一棵大树后,站着个人。
那个人手中牵着一头马。
马子壮,树杆粗,不认真看,瞧不出那站着一个人。
那是辛弃疾。
辛弃疾的眼神,正一动不动看着前方走远的大车队。
面色轻轻惨白。
齐默也看见他了,“小娥,那是……”
“不要管他了,咱走。”田小娥拉了拉齐默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