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默就不讲话。
田小娥坐进大车。
齐默装着没看见辛弃疾的模样,把大车赶离了这里。
走段路后田小娥才说,“齐默哥,我方才不让你讲话,是想给辛疾表兄一点脸面。他悄悄来看前妻跟现任夫君秀恩爱,给人认出,脸面会挂不住的。”
齐默蹙了蹙眉,说,“看的出,疾表兄仍念着宋姐。既然这样念着,当初为啥要和离?”
“他这人呀……”田小娥摇了下头,“这样子的性情不改改,未来不会幸福。”
突然,田小娥想到一个事,她又说,“齐默哥,大车掉个头,去下禹风寺那。”
“好。”齐默拉了拉马子的缰绳,把大车赶往另外一条道,他好奇问说,“小娥,咱们去禹风寺做啥?”
田小娥笑起,把昨日见着辛弃疾的事,和齐默讲了。
“他这人啊……”齐默摇了下头,不知如何点评辛弃疾才好。
不多长时间,大车到禹风寺周边的申园。
申园的主人,曾请田小娥来给家中的老太太望过病。
田小娥说要进宅院中看一处风景,申员外立刻答应了,安排了管事带田小娥跟齐默游园。
田小娥就问了管事,辛弃疾题诗的地方。
“噢,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二位请随我来。”
管事带田小娥,来到一处花墙前,笑道,“这首词,是昨日辛三相公写上去的,这里上又多了一首。”
田小娥顺着他手指头的方向望去,只见辛弃疾题的词边,又多一首词。
字迹有些不同。
也是《簪头凤》的词牌,可内容完全不同,正是后世宋宛所作的‘世情薄’。
就是,在田小娥细看之下,这字迹并非真出自宋宛之手。
宋宛昨日下午跟晚上,一直忙着跟周仕成私下约会,二人浓情蜜意缠绵在一块,今日上午又忙着拾掇行装归家待嫁,哪会来写啥凄凄惨惨的“世情薄”?
在那一世有可能写,在这一世,宋宛的心境完全变了,是不可能写的。
只可能,是辛弃疾自个写上去的!
二人毕竟成亲多年,互相模仿对方的笔迹,并不是非常奇怪的事儿。
可瞒的了别人,瞒不了见多了他们夫妇字迹的田小娥!
“这依然是疾表兄写的?”田小娥说,“虽说字体不同,可细看下,是一样的运笔习惯。”
齐默经田小娥一提醒,也看出了,“是一人的笔迹。”
申管事笑道,“可能是,今天早上辛三相公也来过这里了,当时在下离开了会,没有注意他写没有写,再见着他时,他已然走了。没想到,他居然是来写另外一首的。”
那就是辛弃疾写的了,田小娥心里,才舒口气。
那一世早逝的宋宛,于这一世终究活的轻松。
因着她没写下这般凄哀的词来。
……
过几日,就是辛弃疾跟汪家娘子的定亲日。
辛家又忙碌起。
汪家是城中的大族,辛家这一回的筵席,操办的比辛七丫头的定亲宴,更的热闹,请的人更多。
辛七丫头心里妒忌,妒忌着哥的二婚定亲筵席,居然比她头婚的还要热闹。
可又看见辛弃疾派遣人送来的一套头面首饰,辛七丫头又不动怒了。
谁叫哥是男人?
娶妻自然比嫁女重要。
辛七丫头自我安慰着。
她是行将出阁的闺女,不方便在客人们跟前抛头露面,跟几个至亲见了见面后,只就带丫头浣碧,在后宅中闲逛着。
来到辛老太太园子周边时,她看见田小娥走来了。
辛七丫头有心想显摆下,叫着田小娥,“田小娥!”
田小娥回过头来看,见辛七丫头在招手叫她。
这小妮子自打定亲了后,讲话待人方面,规矩了许多,虽说,依然只叫她名字。
田小娥笑着走去,“是七丫头呀,你咋一人在这里玩?不去前院儿?那里热闹呀?”
辛七丫头红着脸,“我娘讲了,我不可以随意抛头露面。”
田小娥笑着揶揄她,“这是怕柳老三说你不知规矩?”
辛七丫头面色更红了,嗔说,“他敢!我哥们可不是好讲话的!”
田小娥心说,同样是老三,柳老三一个人可以打倒仨,你大哥老三是三下给人打倒。
那楼家老三是狼,你大哥辛老三只是普通的郎,差远了。
瞧瞧小娘子脸皮薄,田小娥便不揶揄她了,笑道,“你叫我来,有啥话说?”
“走,到我园中坐坐。”辛七丫头,拉着田小娥便走。
田小娥笑着跟着她走。
在后宅绕几绕,到一座小园,一进园,辛七丫头便吩咐浣碧,“快点茶去。我跟小娥姐说讲话。”
嗬,终究叫姐了。
田小娥一笑。
进上房,又一路进卧室。
辛七丫头把田小娥摁在椅上坐好,“你坐着,我拿东西给你看。”
田小娥笑着点了点头,“好。”
辛七丫头走向床后边,只听一阵开柜子的声音后,她捧着一个朱红漆的锦匣走来。
“瞧瞧这,好不好看?”辛七丫头把匣放到桌子上,打开来给田小娥看,“我三哥送给我的添妆礼。”
讲完,她得意的看着田小娥。
田小娥跟齐默办的是庄户人家婚礼,母家人全都没到场,夫家又没有人,田小娥没这样子的添妆礼?
辛七丫头的目光中,闪着炫耀。
田小娥看见那套头面首饰,眼光轻轻闪了下,笑道,“好看。”
这套头面首饰是定做的,她见过式样。
有一日,她去陪宋宛去珍宝阁看头面首饰,宋宛指着一副头面首饰样品说,想叫辛弃疾买一套,可辛弃疾最终一直推说忙,没买。
又过了点日子,田小娥又去珍宝阁,取一枚给赵璘定做的蠡龙锁。
她看见珍宝阁的女老板,在包装一副成品头面首饰,说是辛弃疾定做的。
那头面首饰有一个木槿花金簪。
不必说,那是给宋宛的。
可现在,这套头面首饰却在辛七丫头的手中!
“疾表兄哪里天送给七丫头的?”田小娥笑着问,她拿起那个木槿花金簪来端详着。
这时,她又发觉了秘密。
那木槿花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蕙字,那是宋宛的表字,宋宛说是辛弃疾给取的,因着非常少用,因此大家都不知道。
“噢,昨天晚上上来财送来的,呵呵,疾表兄吃醉了酒,却还记的送我添妆礼,你说疾表兄是不是最痛我?”辛七丫头笑吟吟道。
田小娥把金簪放回匣,点着头,“自然,这样贵重的礼物送给你,自然痛你,这一套,怕是要值千吊钱了?”
“我娘说,这一套要1000200吊!叫我好生收着,大礼时才可以拿出戴。”辛七丫头满面的幸福。
田小娥笑而不语,辛弃疾的礼物送不出了,转手送给了亲妹子,或许真松开了?
……
这一月,辛家一直非常热闹。
宋氏最小的闺女定亲后不长时间,又到幺儿辛弃疾的二婚定亲宴。
叫一直冷清着的辛府,又从新引发了岳州城人的留意。
有些门第低的,又主动上门来拜访。
毕竟,辛弃疾的二婚妻子,是汪家娘子,是当今宰相夫人的堂侄女,老人家人还是蜀地一个知府。
辛弃疾可谓高娶,未来的官途定是不可估量。
齐默依然不爱热闹,带田小娥跟赵璘在辛府赴了宴,只在辛老太太那坐了一会,就要离去。
辛老太太对他的做法,依然是失望的,却也没法子。
他们来到前院儿垂花门那时,遇见了个人,那个人拦着他们。
“这不是……小娥么?”这是个中年人,中等个身,中等容貌,戴着墨青色的东坡帽,穿一身青色绸布长衫,看着田小娥,表情轻轻带不快,“咋,不认的二叔了?”
田家二老爷?
这人一提,田小娥才认出他来。
这也是前来攀附辛家的?
田家二老爷常年在外任职,再加之,他也不大喜欢田小娥,平常不咋主动见这长房的惟一闺女,因此,田小娥对他没有啥印象。
田二老爷,也险些忘记了这侄女。
前些天,田二老爷听闻田小娥也来了岳州城,还去过家中,他才想起田小娥。
可依然是说不上喜欢。
“原是二叔呀。”田小娥淡淡叫了声,算是打招呼,“二叔要去赴宴么?咱们已然吃过酒席了,这便要回了,就不陪二叔讲话了。”
齐默不喜欢田家人,只轻轻点头。
赵璘心智不全,面对陌生人,更是直接忽略掉。
田小娥看一眼齐默,拉拉赵璘的衣袖,“走。”仨人继续向前走。
田二老爷却不开心,就这样走了?不和他介绍下另外俩的?
他冷吃声,“田小娥,你给我站住!”
齐默眼光一冷,当先转身来。
“啥事儿呀,二叔?”田小娥转过身,淡淡问。
田二老爷指指齐默,又指了下赵璘,“咋,就这样走了?二人是谁?都不和长辈介绍?”
田小娥才要开口,赵璘突然说,“啥长辈晚辈的,咱们又不认得你,为啥要和你多讲话?哼,别脸!父亲,娘亲,咱们归家啦!”
他左手拉个,右手拉个,拉着田小娥跟齐默便离开。
分毫不理睬田二老爷。
田二老爷感到威信受到挑衅,气的直吹胡须,“目无尊长,没有教养!”
跟田二老爷当中发生的这点小冲突,田小娥一家人都没放到心上。
齐默不畏惧,赵璘不知情,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田小娥压根没有当田家人是家人,自没有放到心上过。
一家人像以往那样子,安静的过日子。
谁知,田二老爷居然用心了。
在傍晚前后时分,他带俩侍从,来到医堂。
谭二锤看见一个妆扮富贵的人前来,当是来求医的,还笑着往中迎。
可田二老爷却阴沉着脸问,“田小娥?那个乡下穷小子齐默?咋都不来迎接下的?”
齐默在橱台边查帐,见他走来,淡淡抬了下眉,“有事儿么?”
“有事儿!”田二老爷自个寻了把木椅坐下了,“田小娥?叫她出见我!”
“她在忙,有啥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的。”齐默走出橱台,来到田二老爷的跟前,面无神情的看着他。
谭二锤发觉状况不对劲儿,推了下纯萍一把,轻声说,“快去找小娥姐回。”
“噢噢,我去找。”纯萍跑出医堂,叫田小娥去了。
这会不是非常忙,田小娥带赵璘,在熟悉市井生活。
她觉的,赵璘未来做为天子,必须的多了解市井,才可以造福百姓。
傍晚的河旁边,有许多租不起店铺的人,在河边的桥摆摊,卖些便宜物件。
一个平板车,车上挑着灯笼,就是一个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