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要夺嫡？！”章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
章成一脸笃定：“他被陛下扔出皇城十七年了，十七年来陛下对他不闻不问，甚至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怎么可能传位给他？何况他还只是个婢女所生的庶子！”
“所以周振才要让他立这个大功啊！”章严回答的更加笃定：“如今陛下重伤，太子之位却迟迟未立，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立嗣迫在眉睫？陛下本就是个穷兵黩武的性子，眼下一边是仁弱无能的陈涛，一边是年幼无知的陈慕，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个用兵如神的奇才，你要是陛下你会怎么选？”
“我……”
章成被问的哑口无言，搜尽脑海也找不出反驳的话。
“儿啊，你要知道，有些东西在最终的目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章严轻轻转着杯盖，怅然说道：“周振已经位居镇边候，这次军功就算给了他，也无非是多赏赐点财帛而已，最多再给他加几个虚名的官衔，对他的实际作用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他周氏一族在这苦寒之地已经镇守了五代，五代以来再无一人升迁过，镇边候这个爵位对他们而言就是顶峰！但是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周振难道不想再往上爬？可是再往上爬还能去哪？只能去皇城！”
“只为去皇城？”章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他想去皇城自去便是了，何必非要冒险参与夺嫡？”
“他要真敢这么去，无异于自寻死路！”章严站起身走到窗边，将天地间的夜色尽收眼底：“他对陛下最大的价值是什么？是镇守北境！若是弃离此地，他也就失去了在陛下心里的价值，那陛下还要他何用？到时他即便进了皇城，也无非是个手中无权的散官而已，还不如在这儿，当个天不管地不管的逍遥侯爷来的自在！”
“再往上爬……”章成轻声喃呢着，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父亲的话，心里却更加疑惑：“可他已经手握一方军全了，若是既想保住军全，又想往上爬，那就只有统帅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了，但这个职位连父帅你都未曾得到，陛下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所以他才要另辟蹊径，扶陈旭上位！”章严头也不回的看着夜空，就仿佛看到了宦嗨沉浮几十年的自己：“他对陈旭有养育之恩，若是陈旭继位，他自然就成了大将军唯一的人选，到时别说是军全，就连整个康国的天下，都将纳入他的掌中！”
“就像是……”章成终于明白了：“就像我们扶持陈涛一样？”
“住嘴！”
章严霎时转过头来，双眼似要喷火一般怒视着儿子。
“是、是！孩儿说错话了……”章成吓得低头欠身，久久不敢出声，他忘了，有些事，永远都不能说出来……
恰逢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轻叩门楣，正苦于无处解围的章成快步跑去打开了房门。
“参拜主帅！”进来的是两个身着夜行衣的斥候：“我二人去过溹水河和峡谷了。”
“如何？”
“河水上游确实有冲毁的拦河布袋，谷内也确实有大火焚烧的痕迹，但沿途的血迹并不多，可见战况并不惨烈。”
“还有！”另一个斥候接口道：“从郡县抽调的三万人马也并未回城，而是和二十万蛮兵一起消失了，我们曾在周围寻找过，但塞外风沙太大，所有痕迹都已被掩盖。”
“消失了……是什么意思？”章严眯着眼角看向两人：“那二十万蛮兵不是被焚烧殆尽的吗？”
“谷内并无人体骨肉焚毁的痕迹！”斥候说的斩钉截铁：“二十万大军数量庞大，即便大火再猛，也很难全部烧成灰。我们探查过峡谷，火势的确不小，可并未发现有大量军兵被烧的残焦，所以属下们只能将其定义为……消失！”
“消失……”
章严双眼眯成一条线，脑海中不停综合着各处细节，最终，他得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
陈旭私藏军兵！
这个结论一出来，章严着实吓了一跳：“私藏军兵，这可是意图谋反的大罪！周振和陈旭好不容易才重新引起陛下的注意，为何要给自己扯上这么个死路一条的隐患？这别说是能打出如此大仗的周振了，就算是个街边的二傻子，他也干不出这种作死的活儿啊！”
“那这二十多万人哪去了？真凭空消失了？”章成瞪着眼睛问道，眼中尽是疑惑之意。
章严深沉的摇了摇头：“反正不会是杀了，因为一同消失的还有郡县的三万兵马，酒席宴上那些将军们说的很明白，他们几乎没什么伤亡，也就是说大战结束后，这三万兵马还活着，而陈旭也完全没有事后杀他们的道理。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和投降的蛮兵在一起！”
只可惜……塞外的风沙一夜之间就可以掩盖所有痕迹，那片广袤的荒原又是赤地千里，再想追踪他们，无异于登天摘月……
“去吧。”
章严摆了摆手，神色之间已是略显疲惫：“这几日盯着陈旭，一举一动皆来禀报。”
“是！”
两名斥候欠身行礼，重又退进了夜色中。
“父帅……”
“你也去吧。”
章严微闭双眼，无数的前因后果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着。
“北境这潭浑水，怕是再难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