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二是老斑鸠的亲生儿子,老三叫蒋继福,是老斑鸠的外甥,打仗勇敢,担任赤卫队排长,其余的都是老斑鸠收的义子。这些人都是老斑鸠救来的,有的是在打土豪分田地时感谢共产党就让把孩子带走,有的是孤儿,跟着老斑鸠能吃上饭,就参加了赤卫队。譬如老四吴宗勤,解放后担任了某县县委书记。幼时家里很穷,十岁那年他爹送他帮亲娘舅家放牛,妗子嫌弃他吃得多,实在呆不住就跑回家了。家里养不起,他爹打他逼他还去舅舅家,他死活不去,逼得走投无路,就跟他爹说,真想叫走给一个碗,他宁愿去要饭也不受妗子的白眼。于是他爹就给他一个破碗让他要饭。没办法,讨饭被狗咬,睡在潮湿的地下感冒了,高烧得糊里糊涂,几乎死掉。好了之后,经人介绍到黄柏山给大地主邱仁虎家扛杉树板,为了能吃饱,十七岁就扛动了一百六七十斤。老斑鸠打顾敬之民团,找吴宗勤了解情况,帮指路,老斑鸠给了吴宗勤饭吃,让吃饱吃好,还吃到了猪头肉,要是再回去扛杉树板怕被顾敬之黑了,索性就参加了老斑鸠的队伍。
为了了解更多的关于老斑鸠的事情,我们找到了这位当年的见证人吴宗勤,他告诉我们说,他干爹死得壮烈,现在也搞不懂,吴传颂,一个农民,为啥那么听党的话,而且吴传颂还不是党员,那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他把我们“八大金刚”叫到水帘洞里,对我们说,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很不吉利,也许我大限到了。本来不想去汤泉池,但是总部让我去,就是死我也得去。我去了,不管好歹,你们都不要闹事,都要参加红军,跟着周师长走。我们听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我们看了你写的资料,看来老斑鸠也是一位传奇的人物,你能说说你资料里没有写的东西吗?
吴宗勤想了想说,一切都过去了,但是回忆起来仿佛就是昨天。我记得吴传颂跟我们说他为啥参加红军,不全是为了周师长的一席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问他是啥原因。吴宗勤说,说来话长,吴传颂实际上胆子很小,心地善良,见人打枪便吓得歪嘴闭眼的。但是他性格耿直,你要是和他好好说话,他百依百顺,什么都舍得给人;你要是跟他拗着来,火头上是老虎他也敢喂你一口。1926年前后,商城县境内匪患甚烈,政府剿匪不力,乡村富户为保自家生计纷纷操办红学。太上保在伏山余子店也办起了红学,吴传颂因为有了在戴家的经历在红学里任小队长。红学请来的教师叫王启运,上石桥人,与吴传颂相处甚好,吴的大儿子千千便拜王为干爹。1927年10月红学在枫香树与国民党十二军的部队开了仗,结果被打散了,教师王启运也被军队裹走,当了一名排长,红学也就无影无踪了。那时候吴传松还没有想到上山当土匪,就到处游荡。伏山杨塆有个地主叫吴南成,个头大,胖脸突眼,50余岁,家里百多石课。那时国民党十二军驻扎商城,经常下乡,名曰剿匪,实则抢劫。吴南成为躲兵灾,携家逃走。杨桥破落户吴传书得到这个消息,跑来跟吴传颂说,吴南成家里夹壁里藏有不少好东西,现在他家跑反去了,家里没人,正好掏他的夹壁。你站岗,我掏,得物均分,你敢干不?经过反复劝说,吴传颂跟着去了,不知道掏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掏的都是什么,他只送给吴传颂一件皮袄。过了一段时间,吴传颂穿出皮袄,为防别人认出,在外面特意罩着一件单衣,就是这样可还是被吴南成认出来了,吴南成逐怀疑他与土匪有勾结,掏他的夹壁可能是吴传颂牵的线。其后,杨桥地主吴新柏,徐堰地主吴继青又被笔架山土匪拉票,吴新柏的父亲被烧死,因吴南成皮袄之事二吴就认定吴传颂勾结土匪,告到县里,吴传颂即被抓入狱。
吴传颂入狱一年多竟无人出头说情,八保联总蒋少堂是吴传颂的远门舅舅,他生气地说,吴家家口众多,为何不保吴传颂?便出面牵头,联络了32人联名出保,吴传颂才被释放。
吴传颂出狱后,平白受诬陷,气愤难平,再加之从小受石三姑和管家侮辱,决心争一口气要与地主干到底。1929年共产党举行了商城起义,吴传颂得到消息之后即赶赴南乡与红军师长周维炯联系,周维炯派张方领着14人来帮助吴传颂举行暴动。吴传颂拿了自家米面,杀猪款待大家,以红布作旗帜,接着打土豪分田地拉起了一支队伍。暴动成功后,为了扩大武装,保卫暴动成果,吴传颂就想方设法购买枪支。那时候枪支很金贵,很难买。吴传颂便用老关系,通过王启运向国民党部队购买。双方付钱交枪的办法很多。一种办法是打假仗。双方争夺山头。吴传颂带着赤卫队冲上去把银元放在山头上,王启运又带人攻上去收下银元把枪弹放下再退走。另一种方式是王启运派人直接把枪弹送来。买枪的价钱不低,步枪每只百元,子弹每排五角,“手提式”和“冲锋枪”每支伍佰元。在吴传颂被杀后,王启运还来要过款,那时候我们的人一部分参加了正规军,一部分跑到金刚台打游击。王启运没要到钱,事情败露,害怕追究,就逃出了国民党军队,也参加游击队,听说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有了枪就有人,赤卫队发展到五十多人,三十多杆钢枪。队员大都姓吴,都是吴传颂的本家和亲戚,他的儿子任正副队长,外甥蒋继福又称蒋麻子,十分勇敢,担任赤卫队排长。枪好人好,战斗力强,人称吴传颂的赤卫队为“父子兵”。
地主吴继青等对吴传颂恨之入骨,他逃到王干普民团,挑动民团来打赤卫队,扬言说谁要是能捉住吴传颂,一两肉一两银,一两骨头一两金。他当过黑龙江金矿的税收员,发了黑财,西南的顾敬之民团,正南的石生财民团也经常来拉网,都把吴传颂的赤卫队看成眼中钉肉中刺,都想消灭。吴传颂胆小不敢打枪,但干仗时经常拿着雨伞或文明棍冲在前面。强将手下无弱兵,老斑鸠都冲到前面去了,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肯拉后!所以我们赤卫队打起仗来没有后退怕死的,大伙争着往前冲,加上手里端着清一色的钢枪,民团红学都不敢小觑我们。有一次我们驻扎在枫香树,石生财民团偷偷摸上来了,听到哨兵报警,吴传颂二话没说迎着民团冲了上去,由于他跑得太快太猛,没人能跟上,手中又没有枪,结果被民团捉住了。多亏蒋继福领着几个人冒死冲杀,才将他从民团手里重新夺回。回来后,老斑鸠却没事一般笑着说,这里叫枫香树,我叫老斑鸠,斑鸠蹲在树上,旁人怎么能捉得住?老斑鸠本来爱喝酒,一次游击到湖北,他喝醉了,敌人恰巧在他醉时攻上来,我们受到损失,老斑鸠从此戒酒,戒得很坚决,见酒坛子捣碎,到死都抱着清水坛子,装着喝酒,实际上是水。临枪决时,老斑鸠还抱着一个酒坛子,枪毙了,红军连长把坛子抱过来闻了闻,是水,皱着眉头说,这个人真有点怪,酒坛子怎么装水呢?
1930年春天,有人告吴传颂包庇地主,南山红军派人来我们赤卫队收枪,几十支钢枪全被提走了,只留下套筒、马拐、撅把三支破枪。有人就劝吴传颂干脆不干了,到山上当土匪,或者投靠国民党算了,吴传颂当即就给那人几巴掌,骂道,你妈个疤子,老子算是跟定了共产党,你却在这里打破水,老子不看在你爹托付的份上,打死你个杂毛。意思是说,这个小兵不该有反复的小人思想。吴传颂很着急,马不停蹄,连夜带人,到县城西岗子捉住吴南成送给赤城县委处置,表明决心。接着便设法弄枪,重整赤卫队。第一次是在泗道河夺顾敬之民团的枪。民团住在庙里,夜里我们悄悄摸过去,把两道岗都摸了,民团丝毫没有发现,进到屋里,明晃晃的竹筒灯光下,团丁的脖子看得清清楚楚,一刀一个连哼都没来得及,一气砍了十八个,我们得到了十八条枪。又一次是夺吴河小祁园民团的枪,那地方是石生财设立的小分队。这次行动被民团岗哨发现了,岗哨喝问是谁,吴传颂大摇大摆地回答,四十八师放哨的。哨兵不信,退进屋里插上门,往外打枪。偷袭不成只能改成强攻,民团拼命打枪顽抗,直到我们有几个队员上到屋顶,打开后门,敌人才投降。清点人数,不见了民团队长王谢直,人称“蝎子王”,这个人很坏。詹谷堂是商城最早的三名共产党员之一,为了掩护赤卫队以及赤城县委撤离被王谢直盯上了,翻了六座山,过了四条河,在二道河破庙里捉住了詹谷堂。到了泗道河,距离二道河还有二十多里路,都不想走,当时石生财说,队员累了,在泗道河歇歇再走,王谢直说,石团长,你带人殿后,我带人突击,我感到一定能抓住詹谷堂,要是去迟了,就飞了。石生财不相信,觉得王谢直报告的军情不准确,于是说,三更半夜,咋能逮住詹谷堂呢?这个詹谷堂可不是凡人,还不相信,跟王谢直打赌,赌注是石生财刚刚购买的一把七星宝刀,结果输了,临给宝刀时,石生财说王谢直真有一股狠劲儿,实在令人佩服,于是就给王谢直起了个外号“蝎子王”。王谢直杀了不少红军家属和赤卫队员,打仗像蝎子,叮人很疼,我们实算能抓住他,为死去的战友和兄弟报仇雪恨,只可惜在阴沟的烂泥里找到了他的七星宝刀和一把手枪,看来他是趁乱从阴沟里逃掉了。这次虽说没有抓住蝎子王,但是我们又缴获了十七支枪,也算是一次大的胜利。
还有一起是堵住了翟贩老刘家的前后门,来了一个一锅端,得了七支手枪,八支步枪,为后来的金刚台手枪队输送了人员和武器。经过努力,我们的部队不断壮大,发展到一百多人,八九十支钢枪,成为石生财十分害怕的一支赤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