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0年,周维炯带领红32师转战商南,横扫金家寨、安庆、霍邱,连续打了几个大胜仗,会师斑竹园,在南溪召开了庆祝大会。在会上,人头攒动,情绪昂扬,逮捕了不少恶霸劣绅,一排十六人绑在一棵棵大树下,头低着,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面对死亡的悲哀油然写在脸上,有许多群众控诉,要求立即斩杀,有些群众还把他们杀害烈士的血衣拿出来展示,控诉劣绅的罪恶行径,打到土豪劣绅打倒反动派的呼声此起彼伏,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商城县委代理书记李梯云主持,他首先介绍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的成果,随后让周维炯讲话。周维炯站起来时会场还在兴奋地议论,他把手往下压,会场立即肃静。只听站在后排的人说,那个挥手的人就是周维炯师长,看呀,我们的周师长回来了!还有人说,我听说周师长从商城打到六霍,大小征战从来没有输过,真是常胜将军呀!另一个人说,周师长就是拼命三郎,他为了打通鄂豫交通线,亲自带领红32师一部三百多人,在商城西南的余集,勇往直前,不幸被子弹打穿了大腿,不知道伤好了没有?随即就有人高喊,周师长,你的伤痊愈了吗?
周维炯感动地微笑,对高呼的群众点头,然后说,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今天在这里召开镇压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宣判大会,巩固根据地,为劳苦大众谋利益,大家对这几位罪大恶极的劣绅都进行了控诉。他们掠夺了穷苦人的财产,抢回了被分配的土地,杀害了革命同志,双手沾满了鲜血,还妄图推翻新建立的苏维埃,他们的痴心妄想你们答应吗?台下人头攒动,万人齐呼:我们不答应,坚决不答应,誓死保卫苏维埃!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呼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平静下来的时候,周维炯继续说,血债要用血来偿,我们要向他们讨还血债。工友们啊、农友们,革命的高潮已经到来,全国形势一派大好。我们有31师,32师,33师,这是人民的军队,周围都是红色的土地,我们有上百万群众支持,我们拥有真理,这些反动派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了,劳苦大众翻身得解放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李梯云说,现在请徐书记宣读《判决书》。
徐书记就是徐其虚,师党代表,宣读过后,广场上高呼打倒土豪劣绅,消灭反动派,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苏维埃万岁!
接着就把十六个顽劣的反动派拉到二道河沙滩枪决了。人民算是放心了。和乐两区红旗就可以高高飘扬了。全县三十四万人已经有二十多万人动员起来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风起云涌,人民群众千百年来没有笑出来的声音在商南大地回荡。
又经过了一年的战斗,转眼到了三一年春,在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次围剿之后,正是杜鹃花开的季节。周维炯吃过午饭,在树林里与参谋长袁克明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通信兵急忙跑过来说,李书记带着两个人过来找你。周维炯和袁克明还没有下山,就看见从甲板沟方向来了一个老头,戴着一顶草帽,轻快地甩着手往上爬。周维炯和袁克明刚走几步,来人已经到了面前。几个人笑着握手,寒暄之后,李梯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周维炯,一边擦汗,一边介绍说,维炯、克明,中央派人来了,现在武汉,鄂东特委已经派人去接,区委要求我们师和县委也派人去。我们不知道啥意思,来商讨咋办?
周维炯看信,袁克明说,路途遥远,各关口都有国民党军队和民团把守,来的同志又不知道情况,我看呀,是让我们保驾护航。
没那么简单。李梯云皱着眉头说,前几次来人都没让接,那时候形势比现在复杂,这是为啥呢?我担心来人是针对我们的。处理“二徐”,有些人总是揪住不放,认为我们错了,我们真错了吗?我不服呀,要是我到中央,我一定要向中央说明情况,可是现在是打仗……
我看也没有必要吞吞吐吐,对于“二徐”,事情一时也难以说清,他们也不知道当时情况。周维炯说,丁是丁卯是卯,该怎么就怎么,一颗脑袋为了党,怕啥?
哎,咋跟你说呢?李梯云面有难色,摇着头说,我李梯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我们得为党负责呀,得为革命负责呀,这些日子你是知道的,斗争异常残酷,要是不慎重,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两年来,我们有多少同志牺牲,又有多少人叛变,有些人就是想拿我们的头颅向国民党反动派邀功请赏。“二徐”鬼鬼祟祟,总是不考虑我们商城党,还想把部队拉到湖北区,这些做法有些反常,县委的同志跟我说,我也有感觉,觉得他们行为古怪……
好了,别说了,一提那些事我就头痛。我表个态,听党的,也跟县委保持一致。但是,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周维炯说,梯云呀,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怎么打胜仗上,眼前的敌人还十分强大,不立即解决,就会危及革命,使我们功败垂成。至于那些吊事,还是有时间去思考的,留待以后慢慢解决吧。
那我们去还是不去?李梯云说。
袁克明问,你们县委啥意见?
这是军部派人送来的,李梯云说,县委让周师长拿意见,然后研究定。
让我拿意见,我认为必须去。周维炯说,中央派人来,当然得去接,这也是上级对我们的信任呀。
那我们就研究一下怎么去接吧?李梯云说。
梯云来了,克明,你就把师改编后的情况简单跟李书记汇报一下,周维炯说,好让地方上的同志心里有个底。
袁克明说,自从改编后,三个师配合行动,力量强了,机动性加大了,最主要的是后方能够相互策应,打仗也不担心根据地来狼了。目前,我们这个师已经发展到三千多人,有手枪一百六十多把,长枪二百多把,撅把子一百多把,缴获的子弹手榴弹不计其数,除了手枪队、后勤处、红军医院外,我们还相应地设立自卫队、赤卫队、儿童团等,留在后方,保护地方安全……不过呀,说实话,扩红还是你们县委的功劳呀。
哪里哪里。李梯云说,我插一句。你们忙着打大仗,我们地方武装也没有闲着,那个老斑鸠,虽说有点匪气,可打仗一点也不含糊。你们走后,石生财带着人马雄赳赳去打老斑鸠,老斑鸠跑了,扑空了,石生财咬牙找老百姓出气,在达传店一带为非作歹。老斑鸠就带着几十杆枪摸到县城里去了,抄了他的老巢,石生财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够呛,回到城里,睡了三天没吃饭。
哈哈。这个老斑鸠,真不是个“好鸟”,到处飞,对着石生财就拉屎拉尿,石生财能受得了吗?周维炯收住笑,严肃地说,老斑鸠可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战术呀?避实就虚,就是一个好法子。还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容易搞乱敌人。还有,勇敢,不拍死!不过嘛,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梯云,你要是见到了,还是跟他说一声,小弟我很想他,但是也要批评他,别他妈的充傻装嫩,子弹可不会拐弯,注意安全!
行,我记着了。李梯云说,我听说石生财就不喊老斑鸠,就叫“傻鸟”。气呀,但是,气也没办法。我听说,那个傻鸟不会写字,偷袭县城之后,在石生财的大堂上用山漆兑松毛灰搅拌,在墙上画了一只大乌龟。这老小子是画画的天才,据说乌龟头十分像石生财的后妈石三姑,石生财让人用铁锨刮了三天才刮完。
哈哈哈……
也只有老斑鸠才能干出这等事情。袁克明说,他给我们输送了不少优秀的红军战士。
说到扩红,周维炯忍住笑说,这是乐观的估计,打仗不能太乐观。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听说,李集有一户农民叫周打铁的,八个儿子都送到队伍上了,去年到今年,八个儿子牺牲了五个,还有三个也都负伤了,留在医院治疗。像这样的家庭,在苏区多得很呀。这说明我们红军得人心,党得人心,老百姓愿意把子弟交给我们。他们知道打仗会死人,上战场有牺牲,但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老百姓是天,是我们党的依靠,有了靠山,有了天,我们就有了信心。但是,敌人太强大,也太凶残,我们走一路看一路,金家寨集镇是比较繁华的了,可是一仗下来,集镇只剩下七八十户人家,连片的房屋被烧,死的人填满檐沟也没人掩埋。我们攻进镇的时候,一位瞎眼老妈妈在地下打滚,脖子上的血直喷,一问才知道是被敌人砍的,原因是瞎子要饭碰见我们,给我们指过路。敌人败了,他们采取卑劣手段,这给老百姓造成极大的恐惧感,对动员中坚力量参加革命不利,同时,造成的无人区,给我们带来许多困难。
袁克明补充说,还有,我们到霍邱,走了十多里居然见不到一户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一户才知道,敌人已经动员老百姓躲起来了,他们说我们是红毛野人,吃人肉喝人血,共产共妻,骂我们是猪狗不如的畜生等等,老百姓不知道,也就相信了。找到当地党组织,经过做工作,才让群众醒悟过来。看来,地方上的同志,斗争任务十分繁重,斗阵环境也十分恶劣。李书记,你们辛苦了!
哪里,哪里,李梯云说,我们没有你们,没有军队,还能站住脚吗?
这些事情说明两点,一是要做好宣传,二是要守住根据地。周维炯说,今后要以巩固根据地为第一要务,没有根据地,一切免谈。这一年半时间为什么发展迅速,还不是你们支持?就和乐两区来讲,各区乡都组织了赤卫队、自卫队、儿童团、战地服务团。这些组织的建立,巩固了根据地,让地主恶霸望而生畏,打压石生财为代表的这群反动派的嚣张气焰,彰显农民的志气,对革命是有好处的。
袁克明又接过去说,对于下一步,我想,一是土地革命。我们实行人人有地种,多余的田课归农会,收上来的庄稼归军队,慰问军烈属。二是扩红。在扩红上还是坚持自愿原则,不可强求。各自卫队选送子弟兵入伍,一批俘虏,收编的土匪,要及时进行思想改造,搞好军事训练。有没有战斗力,事关下一步的反围剿成败。
周维炯说,就军事训练,也得抓紧,克明最近制定出了“三个一”训练法,我看很不错,对于迅速提高新兵战斗力非常必要。
维炯,“三个一”训练法,我听人说,上级有看法。他们说,“一帮一”,就是拉帮结派,有好多战士趁此结拜兄弟;“一赶一”,说成是不懂军事,蛮干;还有那个“一超一”,说是脱离实际,师傅教徒弟射击,最后反超,那不是假吗?李梯云说,我向上级解释多次,最后说,即使做得很好,这些口号也别多提,提多了发生误解,好多东西与上面精神不一致。
扯吊牢骚蛋!真是吃饱了撑的!周维炯十分生气地说,这些东西,我们不去总结,咋训练新兵?我们师战斗力强,还不是靠这些办法?别理他,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对错,留给时间去证明吧。
那行。我们就来研究一下怎么去接人的事情。袁克明说。
看了两遍,虽说信很短,是命令,但是,就信本身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信中说,此事重大,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安全!周维炯思考着信末尾那句“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安全”,知道分量重,在那猜,是谁呢?首先想到的是周恩来,难道是他?不会的。周恩来已到江西。毛泽东?要是他来多好呀。毛泽东对土地革命很有研究,听说还亲自起草了《井冈山土地法》,制定了《土地问题决议案》。我们天天打仗,没有研究,要是能来,给我们讲讲,也许会少走弯路。但是周维炯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他,他在江西,跟朱德在一起。难道是王明?他可能来吗?他可是中央“老大”呀,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是谁呢?周维炯抱着前胸,在竹林里来回跺步。张国焘,对,一定是他。最近看到他的几篇文章,理论水平很高,王明很看重。周维炯看着天空,此时从东方飘过几朵云,遮住了太阳,竹影投射到地上,山里暗了下来。
中央为什么要派人来呢?李梯云不解地说,再说了,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却有人在中央里说我们坏话,我看我们还是不去接为好。
那咋能行呢?我们是党员,应该服从党的领导。周维炯说,中央派人来,就是要加强领导,应该欢迎才对。
袁克明同意周维炯的意见,还对李梯云说,李书记,张国焘是党的元老,一大代表,这次到我们这儿来,一定有重要任务,这对于红4军将来的前途十分重要,我想不仅要接,还要抓紧,要确保安全。
克明说得对。周维炯立住脚,背着手,看着李梯云说,我们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正值党处于危难之际,一定要服从领导,团结一致。再说了,我们对党的理论懂得不多,马列主义水平不高,来了领导,也给我们学习的机会嘛。梯云,你是书记,你安排。
行,维炯,你的伤才好,留在这里。你是当地人,群众对你信,再说了,发动群众,扩红都需要你。李梯云说,我带人去接,我是湖北人,路熟。
李书记,土地工作轰轰烈烈,你是书记,咋能走呢?袁克明说,你们都不用去,我去。
地方上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李梯云说,这一路地形复杂,估计来回也要十天半个月,克明是参谋长,作战迫在眉睫,还要制定方案,从时间上来说不允许。这样,克明挑选两位忠诚可靠又精明能干的同志配合,我去。周师长,你看咋样?
都别挣了,扯吊蛋!你们以为去喝喜酒呀?实际上周维炯也考虑了李梯云带人去的问题,但是总觉得不合适,想去想来也不知道那点不合适,于是笑着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克明离不开;地方那一摊子事我知道,梯云负责县委工作,更是离不开。我在武汉读过书,这一路我走的多,路熟,就是武汉的大街小巷没有我不知道的。我想,我带克定,再带俩警卫,四个人足矣。说实话,我去了也足以说明我们对党忠诚。具体路线:走长竹园、翻界岭经敌十八军驻地入武汉。
李梯云听了以后,心想,二次围剿马上到来,各地都在准备,军队正在休整,维炯年轻,也闲不住,就是不接领导,前一段也提议要到湖北等地考察,以便为打大仗做准备,此次前去,带着这个任务,也是一举两得,也行。于是说,这样也好,维炯考虑周全。带信的同志说,暗号是,那边说,有“天麻”吗?我们这一方就说“当归”。对了,维炯,兴朗在武汉学习过,还是学医的,把他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