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西北边塞飘着细雪，温铎与柳秋白蜷缩在驿站的马车内，车帘缝隙漏进的风雪卷着沙粒，将柳秋白手中的羊皮地图磨得发毛。
她指尖划过地图上“青龙营”的标记，墨线突然晕开，露出底下用密蜡写的“活人炼蛊”四字。
“确定要用这块腰牌？”她晃了晃手中染血的玄冰令，牌面刻着的三皇子徽记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沈墨书说过，三皇子的人蛊死士能识别血脉气息。”
温铎将天泣剑横在膝头，剑身上还沾着通天道人的蛊虫残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东南军旧部曾是震北军的盟友，李白石的副将应该还活着——”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
温铎掀开车帘，只见漫天黄沙中隐约可见军营的轮廓，辕门上方的“青龙”旗帜被风雪撕成碎片，露出里面绣着的金蚕蛊纹样。
“到了。”他按住柳秋白的肩膀，“记住，一会儿别用药王谷的手段，只说我们是三皇子派来查验‘新药’的。”
青龙营内弥漫着刺鼻的药味，比太平教地宫的腐草气息更令人作呕。
两人跟着引路的士兵穿过三重哨卡，沿途所见士兵皆面色青灰，瞳孔泛着与白砚冰相同的青灰色——那是中了“续命蛊”的征兆。
“温公子，柳姑娘，久违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拐角传来。
温铎手按剑柄转身，只见三皇子的心腹幕僚陈墨站在阴影里，手中把玩着一枚刻满梵文的铜铃，正是沈墨书曾用过的“控蛊铃”。
“陈先生别来无恙。”温铎挡在柳秋白身前，余光瞥见她悄悄将袖中银针换成了药王谷的解毒针，“我们奉三皇子之命——”
“奉皇子之命？”陈墨冷笑，铜铃突然轻响。温铎只觉后颈一麻，竟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你之前一人一剑杀穿了太平教，现在拿块破腰牌就想骗我？来人，把这两个奸细扔进炼蛊炉！”
士兵们一拥而上，柳秋白突然抛出怀中的药粉，药粉撒光，那些士兵们忽然大笑不止。。
温铎趁机运起龟息术冲开穴道，天泣剑雷光炸裂，将身边的士兵震飞三丈。
陈墨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却被柳秋白射出的蛛网缠住脚踝，重重摔在沙地上。
“说！炼蛊炉在哪？”温铎剑尖抵住对方咽喉。
陈墨颤抖着指向远处的山体：“在……在青龙崖下的旧矿洞……求你饶命，我只是个幕僚……”
“幕僚？”柳秋白从他袖中搜出一本账册，翻开后瞳孔骤缩，“东南军团三万六千士兵，竟有半数被炼成了人蛊？”
温铎接过账册，看到“震北军副将韩锐”的名字被红笔圈住，旁边批注着“李白石复活仪式祭品”。
他猛地想起沈墨书临死前的话，转头望向青龙崖，那里的积雪竟呈现诡异的暗红色，分明是长期被血水渗透的结果。
“走！”他扯断陈墨的腰带，将其捆在石柱上，“韩锐可能还活着，我们必须阻止复活仪式。”
青龙崖下的矿洞入口被伪装成粮库，柳秋白用机关术炸开石门的瞬间，一股热浪夹杂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
洞内烛火摇曳，数百名士兵被铁链锁在石壁上，他们的胸口都嵌着拳头大的蛊虫，正随着中央祭坛的鼓声同步跳动。
“这是……‘百蛊同心阵’。”柳秋白握紧解毒药瓶，“每个士兵都是蛊虫的容器，一旦阵成，三皇子就能用蛊铃操控整支军队。”
祭坛上，一名身着震北军旧甲的老将被倒吊在青铜鼎上方，正是失踪的副将韩锐。他的四肢被钉着“复活”符文的木桩贯穿，身下的鼎中沸腾着黑红色的液体，隐约可见浮在表面的断肢残骸。
“韩将军！”温铎冲上前去，却被突然落下的铁栅栏挡住。
韩锐闻声抬头，眼中竟流出血泪：“温少侠……快毁了那口鼎……他们要用我的血复活李将军……”
“复活？”柳秋白指着鼎边的血玉匣，“长生诀残叶！他们要用‘尸解仙’秘术让李白石借尸还魂！”
温铎这才注意到，鼎中浸泡的尸体正是李白石的残骸，通天道人的夺舍蛊正顺着他的七窍钻入尸身。
祭坛四角的石柱上，分别刻着“天、地、人、蛊”四个古篆，与他怀中的残叶纹路完全吻合。
“秋白，你去毁掉石柱！”温铎将血玉匣抛给她，“我去救韩将军！”
柳秋白接住匣子的瞬间，残叶突然飞出，悬浮在祭坛上空，与石柱产生共鸣。李白石的尸体缓缓升起，胸口处的蛊虫组成心脏的形状，竟开始跳动。
“不好！仪式启动了！”韩锐剧烈挣扎，木桩刺破皮肤的鲜血滴入鼎中，“当年李将军为救我们中了天一教的‘岁月蛊’，现在他们要用我的血和长生诀……”
温铎挥剑斩断吊住韩锐的铁链，却见李白石的尸体已睁开眼睛，瞳孔中跳动着通天道人的蛊虫虚影。
他终于明白，三皇子与通天道人做的交易——用震北军旧部的忠魂炼制尸解仙，换取一支听凭调遣的不死军队。
“温铎！小心！”柳秋白的惊呼声传来。
温铎转身，只见陈墨带着数百名人蛊死士闯入矿洞，他们的皮肤下蠕动着金色蛊虫，手中的兵器上沾满蛊毒。
为首的死士抬起头，温铎赫然发现他身上穿着八卦门的衣服，他忽然联想到，之前八卦门的掌门跟他说过，最近有一批弟子不见了。
此刻他的脸已扭曲成蛊虫的形状。
“杀了他们……夺取长生诀……”陈墨的声音从死士们口中同时传出，显然已用“万蛊同心术”控制了他们。
柳秋白抛出机关伞，伞面展开成盾牌，挡住了死士们的第一轮攻击。
温铎则施展出飞龙变，天泣剑雷光暴涨，却在触及死士们的身体时被蛊虫吸收。
他这才惊觉，这些死士的肉身竟能将灵气转化为蛊虫的养分。
“用雷火灵珠！”柳秋白扔来一枚火折，“我查过古籍，蛊虫最怕纯阳之火！”
温铎咬破舌尖，将雷灵珠与火灵珠的力量融合。
刹那间，矿洞中亮起青蓝与赤红色的光芒，他挥剑劈出的雷火剑气所过之处，死士们的身体纷纷爆裂，露出里面蜷缩的蛊虫本体。
“韩将军，借你的刀一用！”温铎接过韩锐抛来的震北军佩刀，刀身上“精忠报国”四字被蛊血染成黑色。
他将雷火之力注入刀身，朝着中央祭坛的石柱劈去。
第一根石柱轰然倒塌的瞬间，李白石的尸体发出刺耳的尖啸。
通天道人的蛊虫虚影从尸体中逃出，却被柳秋白撒出的硫磺粉困住。
温铎趁机将血玉匣按在鼎中，残叶上的古文与鼎内的蛊毒产生共鸣，竟将李白石的残骸分解成齑粉。
“不！”陈墨的声音中带着惊恐，“三皇子殿下的计划……”
“三皇子的计划，就到此为止吧。”温铎转身，雷火灵珠的光芒照亮了陈墨苍白的脸，“你以为用活人炼蛊就能得天下？看看这些士兵，他们才是真正的忠魂！”
话音未落，矿洞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温铎这才注意到，鼎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幽幽绿光。
柳秋白凑近一看，瞳孔骤缩：“这是……前朝皇陵的入口！”
缝隙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着与长生诀残叶相同的符文。
韩锐踉跄着走到两人身边，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李将军曾说，震北军的使命不仅是保家卫国，更是守护一个惊天秘密……看来就是这个。”
温铎接过虎符，与自己腰间的玄冰令拼合，竟露出“长生陵”三字。
他忽然想起殷无常曾说过，前朝皇帝为求长生，在各地埋下陵寝，用活人祭祀炼制仙丹。而三皇子的“人蛊死士”计划，竟然是想打开这些陵寝的钥匙。
温铎将虎符交给韩锐，“韩将军，震北军的英魂不该被这样侮辱，带他们回家吧。”
韩锐郑重其事地接过虎符，对着矿洞中的士兵残骸单膝跪地。
柳秋白则用机关术在洞口设下陷阱，防止三皇子的人再来破坏。
当晨光再次照亮青龙崖时，温铎望着怀中的长生诀残叶，发现上面的古文竟已褪色，只剩下一句模糊的“天理循环”。
“还要继续找长生诀吗？”柳秋白轻声问道。
温铎点点头，将残叶投入篝火，“长生诀能救人也能害人，这东西不能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火苗吞噬纸页的瞬间，他仿佛看见苍凉山的蛊虫、青龙营的炼蛊炉、前朝皇陵的青铜门都在火光中一一崩塌。
所谓长生，从来不是命数的延续，而是人心的镜鉴。
“走吧。”他牵起柳秋白的手，踏过满地蛊虫残骸，“比起长生，这世上有更多值得守护的东西——比如活着的人，和他们心里的光。”
柳秋白叹息道：“可惜，很多人不明白这件事。”
山风掠过，带来远处的驼铃声。
温铎知道，三皇子的阴谋不会就此终结，但至少，在这晨光里，他们守住了不该被践踏的忠魂与侠义。
而那座深埋地下的长生陵，终将成为所有妄图逆天道者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