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的独角戏一连唱了十多天,却丝毫不见成效。
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传到楚游的耳朵里,大神医笑得前仰后合。
心念耷拉着脸:“你也觉得我很不知羞是不是?”
楚游乐不可支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半点同情心:“不过就是想要留住男人嘛,这有何难?依我对那座冰山的了解,你只需做好一件事情,必能将他的心牢牢拴住,何须那般费劲。”
“你有办法?”心念望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眼睛一亮。
楚游也不答话,一面笑,一面从袖子里摸出一卷小册来。
“这是什么?”心念困惑地接过东西。
“自然是拴住那座冰山的法子,笔者是封城有名的花娘,你拿回去慢慢琢磨。”
“花娘?”心念登时头大如斗,随手翻了几页,更是脸颊绯红,“这……这是?”
楚游一摊手,耸耸肩:“就夫妻之道来说,宫中收录的秘书都不比这本,这宝贝连娘娘们都私下里争相传阅抄录,你手上的可是孤本,很是难得。”
完全没想到楚游的法子竟是让她学这个,心念抬起脸,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支吾道:“这法子……这法子能行么?”
楚游摊摊手:“法子是没问题,结果成不成,须得看你领悟得如何了。”
心念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东西往袖子里一揣,腾地扭身:“我先走了。”
整整三日,心念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埋头看书。
原先好戏连连的府上一下子断了篇儿,下人们围在一起,又是一通嚼舌。有人说,这丫头总算是彻底死了心,再缠下去,恐要惹恼王爷了。也有人不信,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保不准那个李心念又在酝酿着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心念沐浴完,换了身薄衣,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只觉得里头那个人眉清目秀、灵气逼人,自我感觉很是良好。又蹑手蹑脚地从枕下摸出一个薰囊系在腰间,特调过的花香并没有过分浓郁的味道,却总在最不经意间钻入鼻腔,搅乱所有的清醒。
芳魂,心念想起它的名字,心跳得有些厉害。
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她就不信自己都没羞没臊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换不来他一个笑脸。
苏执合眼躺在榻上,他向来睡眠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近几日尤为更甚,往往都是等她那边彻底消停了,他方能安眠。
这几日,他的态度让她成了府上最大的笑话,偏偏那人还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想起自己曾经毫不留情地拒绝过无数女子,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痛苦。
苏执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空一切,努力将那人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全部抹去。
夜凉如水,风轻影动。
好不容易辗转睡去,再睁开眼,一道人影立在榻旁。
月光被隔在了外面,屋子里漆黑一片,苏执心中一跳,即刻又恢复了平静。他不用点灯也知道来人是谁,猜到某人定不会就此气馁,却没有料到她如此胆大,竟半夜三更溜进他的寝室。
床上的人忽然起身,心念身子一颤,她穿得单薄,原本还冷嗖嗖的,可此刻手心里却湿哒哒的都是汗。
面对‘不速之客’,屋子的主人并没有点灯的打算。她身上特调过的花香丝丝缕缕袭来,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
“谁?”他明知故问。
心念深深地做了个呼吸,细细的声音里带着紧张的诧异,回荡在黑暗不明的方寸之间:“是,是我……”
见他没有应声,心念攥着手心,咬唇道:“这几日我恐是得了怪疾,常常睡着之后,如孤魂野鬼似的到处游走,没想到今日竟走到了王爷这里。”
说完,心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编出这种连鬼都不信的瞎话的确是太难为自己了。
万籁寂静中,一道凉薄如水的声音流入她耳畔:“既是病症,那便宣大夫来开药。”说着,人已下了床,作势就要下达吩咐。
“不必!”心念一急,暗中摸到他的手腕,紧紧扣住,“我是说,夜,夜深了,就不必叨扰大夫了。”
暗夜遮住了他的表情,苏执愣了一顺,然后冷硬地抽开手。
心念糊涂了,为什么他的反应和书中说的丁点儿不一样?既然对方不为所动,某人只好咬咬牙,接着说道:“更深夜寒,我穿的有些单薄,能向王爷讨一件衣裳披裹吗?”
本想开了门直接将人扔出去,可那浓浓的鼻音的确不假,苏执无声地叹气,快步走到椅背前,随手拎起一件披风塞给她,“穿上快走。”
心念愣了半晌,这个状况完全不对啊,此时的他不是应该替她将衣服慢慢披上,然后从身后轻轻拥住么?
再然后……
她稳住心神,壮着胆子溜到他床榻边,状似无意地抖弄着那件宽大的披风,小声问道:“这里漆黑一片,四处都看不清,王爷能帮我披上吗?”
若这种暗示还不够明显,心念气恼地想,要么苏执是块木头,要么李心念是个蠢蛋。
终于,他接过衣服,没有再拒绝她。
暧昧不明的空气里,心念的心砰砰跳着,可等了半天,外衣还是没有罩在自己身上,心念便也不急,身子一点一点向他怀里靠去,就在以为大功告成之际,旁边的人忽地身子一斜,咣当一声,她整个人笨拙地扑倒在床上。
脑袋砸在柔软的锦缎被褥里,所有的挫败,所有的羞恼,所有的不解,一股劲儿地全都涌了上来。
心念回忆着书中所绘,心一横,豁地起身,黑暗中拽着苏执的手,生涩地就往自己怀里带。
知道她存了怎样的心思,却未料到她举动竟如此泼辣大胆,苏执浑身一震,手脚霎时僵硬,整个人木头似的不会动了。
趁他愣神的间隙,心念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再也不让他躲开,“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要故意与我疏远?随易说我常常出府,冷落了你,起先我也觉得是这样,才做出那么多荒唐可笑的事情,可直觉告诉我,那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假象。你一定是有苦衷,逼不得已才这样的是么?苏执,不论你的苦衷是什么,只要不是你厌倦了我,李心念都不会在乎。”
茫茫黑夜遮掩着一切,苏执却发现自己无处遁形,他耗尽心思,重重艰难下铸就的铠甲就这样被几声轻轻的哽咽轻松击垮。
就像是那日宫里,见到她哭花的小脸,他竟然就放过她了,她的眼泪,真的是直击他心脏的利刃。
苏执的手凝固在半空,却毫无力气推开这个赖在自己怀里的人。
只好拎起外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再这样折腾下去,明日里免不了一场风寒。
心念将头埋在他颈窝里,一动不动,像一只乖顺又倔强的猫,良久,一双大手轻轻覆上她的背,将她禁锢在熟悉的气息里。
她仰起头,茫茫暗夜中碰到他凉薄的唇,温度于口鼻间骤然上升,甚至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这下再也不需要书中那些繁琐的指引,她的诱惑完全出自本能。
扬手抽去发簪,一头青丝被墨染过,缎子似的滑落在肩头,而后,蜻蜓点水般地锁住他的唇,只一下,又离开。
不曾想,这轻轻一触却比方才的花样百出都好用,心念只觉得一阵眩晕,转眼就被人反客为主了,苏执的手指滑过那片温热唇角,下一刻便狠狠吻住她,占尽了主动。
不同于此前的缱绻缠绵,他隐忍克制了许久的东西开始化作狂风骤雨,在她唇齿之间肆意侵袭,仿佛要将她浑身的血液都抽干净了,才得以补偿他所有的情念。
心念呼吸困难,却还是一点一点地回应着他,苏执眼睛里翻滚的情潮再难褪去,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被磅礴的欲念吞噬,他的吻从她发间开始,披荆斩棘,一路向下。
夜深,月明,人静。
值夜的小丫鬟揉揉眼睛,对抗着越来越沉的困意,侍卫队例行巡视,‘踏踏’的脚步声有条不紊。没有人知道李心念‘惊世骇俗’的计划正悄然实施,更不会有人猜到这种‘妖媚惑主’的拙劣行径竟然奇迹般地得逞了。
小小的熏囊里,淡淡的气息愈发馥郁,浸染了一屋子的香甜迷醉,于这样生动的夜里,更添一份魅惑诱人。
终于待到一切平息,苏执捞过被子将她裹紧,低声唤她:“念儿。”
即便一丝光也没有,心念仍是羞得蜷在被子里,原先的泼辣劲儿荡然无存。
他低头,吻上她乌黑的发丝,声音的沙哑还没有完全退去:“不要再用香,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些东西。”
心念靠在他怀里,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她突然抬起头,小声问:“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是么?”
她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里还是带出了一丝颤颤,苏执的心脏骤然一缩,继而将她揽入怀中,拥紧。
良久,捞起她一条手臂,五指落在她腕处,那只镯子包裹着她的体温,触手温热,苏执来回摩挲着,在她耳边轻轻下达命令:“任何时候都不许弄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