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筹谋
枕水2021-05-31 16:514,036

  波光月影,夜比水凉。

  苏执拆开案上一封封密信。

  “齐国公主案,之前阻碍属下调查的势力现已查明是宣庆王的暗卫,事情恐牵涉皇家,属下是否继续查下去,请主上明示。”

  他提笔蘸墨:查。

  “盐运使司李淮,勾结晋城地方官大小十余人,以赈灾为名瓜分脏银三百万两,弑杀同僚七人。”

  他笔锋凌厉:杀。

  “太子殿下的人在永州城滋事挑衅,惹恼司马靖将军,将军拘了对方百余人,当街刑以军棍。”

  他大笔一挥:不必阻止,勿闹出人命。

  ……

  苏执将信用蜡封好,交给牧尘:“其中几封急件做了标识,用信鸽。”

  “是!”

  “佛头岭上的黑衣人有消息了么?”他揉着眉心。

  牧尘抱拳:“禀主上,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已经全部找到,经验证,皆是一些无门无派的杀手,且死前就已服下了剧毒,原本要查证他们受雇于何人还有些困难,可属下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一角丝帕,样式是尚书府中年轻女眷独有,属下推测这些黑衣人杀手受雇于尚书府小姐莫诗琴,目标是扶桑姑娘。”

  苏执食指敲着桌案,眼睛里一团幽深:“算人者人亦算之,派暗卫去保护扶桑,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牧尘点头,领命而去。

  回到书房,心念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伏羲琴搁在一旁。

  苏执静静地看着她,抬手将某人嘴角处那道晶莹透亮的口水擦干净。他动作很轻,心念却一下子醒来:“你回来啦。”

  苏执看着她睡眼朦胧:“怎么不去睡?”

  “我在等……”心念低下头,有点不自在,“我在等松檀香燃尽,换了香就去睡了。”

  先前的疲倦一扫而空,苏执笑着凑到她耳旁:“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在等我。”

  心念一窘,起身欲走,“我回去睡觉了。”

  苏执伸手拉过她:“有事情和你商量。”

  他语气虽轻,表情却有点严肃,心念不敢再倔,扭过头,讷讷地看着他。

  苏执把她抱到膝上:“我想让宋飞将军认你做义女,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知道,我虽不是王上所出的皇子,但婚事却要得到王上的准肯……”

  她当然知道,王族嫁娶,最讲究门庭相配,以他的身份和在朝中的地位,王妃的娘家也须是身份显赫的名门望族。苏执为了娶她,能做这样的安排,背后花了多少心思,暗中又得罪了多少权贵,可想而知。

  苏执拥着她,语气里有愧疚:“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用一个自由的身份娶你。”

  “没有,”心念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穗绳,鼻尖酸楚,“我就是在想,去将军府要送什么见面礼合适。”

  苏执掰起她的脸,“这些你不必费心,我让容妈去准备。”

  “容妈,也知道了?”心念小心翼翼地问。

  苏执思量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你似乎有些怕容妈。”

  怕到不至于,只是……“我总觉得容妈每回看我都特别仔细,像是认得我似的,弄得我怪紧张的。”

  “容妈与我母妃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更是我的奶娘,母妃病逝前,将我的衣食起居都托付给了容妈,她如此关注你,可能……”苏执捏起她最近吃得肉肉的脸,“是想替我母妃把把关,以免我找个丑媳妇回家。”

  原来是这样。

  不对,谁是丑媳妇?

  心念瞪大眼睛抗议。

  烛光下,她鼓着腮,娇憨可人,苏执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寸一寸靠近。

  脑子之前还很机灵,现在却不怎么管用了,心念想起星空下那个悠长的吻,脸唰地红了,眼睛却轻轻闭上。

  迟迟。

  迟迟未得回应。

  心念蓦地睁开眼,正对上苏执玩味一笑,“不是困了么,还不回去睡觉。”

  这个人!

  心念捂着脸跳起来,夺门而出。

  屋内,一人朗朗而笑,屋外,一人仰天哀嚎。

  ……

  画卷上的女子,额际没有美人尖,脸型也稍显丰腴,体态不够纤细,神韵与名门淑女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只是一双眼睛看起来清澈灵动。

  “小姐,这就是那个倾国倾城的扶桑么?可奴婢怎么看,比起小姐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莫诗琴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眼睛却只盯着画卷:“可我就是输给了一个差我十万八千里的人。”

  丫鬟不明所以,却自知失言,忙欠身道:“奴婢多嘴。”

  又看了一会儿,莫诗琴将茶盏沉沉搁下,挥手打发了丫鬟下去。

  “阿竺见过老爷。”

  门外的声音惊扰了她,莫诗琴的眼睛从画卷上移开,看着来人,微微讶异:“爹怎么过来了?”

  “爹如何就不能过来了?”莫仰才阔步而来,笑容却在扫过桌上那幅画时僵在脸上,心中滚过惊涛骇浪。

  莫诗琴还未来及将画收起,就见父亲怔怔地盯着画上的女子,于是小心地问:“爹爹认识她?”

  莫仰才似老僧入定,一言不发,一动未动。

  莫诗琴窥探不明父亲的神色,杵在一旁,也不敢贸然再问。

  “诗琴,这幅画你从何处得来?”良久,莫仰才移开视线,淡淡问道。

  莫诗琴掂量着父亲的语气,低声道:“是女儿托宫里的画师所绘。”

  莫仰才深吸了口气,半晌,才缓缓开口:“把你知道的详细说来,不得有半点保留。”

  莫诗琴咬咬唇,纵是有些事情她不想坦白,现下却是被爹爹的脸色吓到了。踌躇再三,还是一五一十地招了。

  那日苏执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便以为是饮醉楼里的那个艺女,想着找些道上的人绑了她去,将她容貌毁了,他便不会再动心,不料一同绑走的还有画中的女子,她非但救出了扶桑,还……

  不愿再想后面的事情,莫诗琴盯着地面,将暗中打探一一说给莫仰才听。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去绑安陵王府的人!”莫仰话还未听完已经是怒极,“你可知道,这件事苏执一旦查到你的头上,自然会牵扯到尚书府,你这么做会坏了爹的大事!”

  见父亲生怒,莫诗琴忙道:“爹爹放心,女儿这回找的全是些江湖上初出茅庐、无门无派的杀手,事前已暗中给他们服下了剧毒,事成之后才能拿回解药,这回事情生变,参与这件事的人已全部毙命,他们对着一堆中毒而死的尸体,再怎么查也绝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见父亲缄默,莫诗琴瞟了眼桌上的画卷,又道:“爹,女儿这回知错了,索性那艺女并没有死,王爷也不会深究,况且……况且这件事情也给爹爹带了意外的收获,不是么?”

  “都办干净了?”莫仰才怒意稍缓,脸色却未真正放松下来。

  “自然!”

  想到女儿口中意外的收获,莫仰才凝视着窗外,神情难辨,“你是说这个李心念本是兰妃的侍女,后因得罪了娘娘被逐出宫,却因祸得福留在了安陵王府?”

  莫诗琴点头。

  莫仰才转过身,眼睛又回到那幅画上,像,像极了……

  不可能,当年尹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全部按律处死,行刑验尸皆是十分严苛,绝不可能有活口!

  可那张脸的确像,尤其那双眼睛,与当年的宁云初别无二致。

  莫仰才闭上眼,云初……

  十七年了,她的一颦一笑依旧历历在目。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出现,即将过门的莫夫人岂会变成尹夫人!

  十七年了,每每念及此,心还是会被搅痛。

  尹明轩,你死了这么久还不忘回来问候老夫!

  “爹……”

  莫仰才的眼睛徐徐睁开,喃喃道:“一个丫鬟竟能让堂堂王爷带着侍卫队亲自去寻,看来这个李心念深得主子的心哪。”

  莫诗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击中,隐隐作痛。

  莫仰才神色复杂地道:“你的心思爹明白,可此人对爹十分有用,待爹摸清楚她的底细,自然给你一个交代。在此之前,切不可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莫诗琴背过身去将画卷好,递给莫仰才:“是,女儿一切都听爹的。”

  刚出房门,莫仰才便吩咐小厮备马,人却拐入书房。

  墙上的机关被摁下,书架缓缓移开,莫仰才越过一条幽长暗道,密室里已有人在等。

  苏焱见来人眉头深锁,面色一凝:“计划生变了?”

  莫仰才摆摆手,将画搁置一旁,自顾坐下:“一切照旧,七王爷不必忧心,先说正事。”

  见他神色恢复如常,苏焱悬着的心也搁回原处:“据本王密探来报,司马靖拘了太子的人,并当街施以杖刑,此事在永州城闹翻了天。”

  莫仰才侧头:“太子可有动静?”

  苏焱浑然一笑:“都知晓司马靖是苏执的人,旁人自是能躲就躲。苏璟徒有一颗好胜之心,却寡助之至,搅不起什么风浪,看样子他的势力的确削减不少。”

  莫仰才闭目沉思,“应当说安陵王的势力又暗中扩大不少。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非小。永州距京城不过百里,事后永州大小地方官却个个避之不及,无人插手,传闻流于市井,却又止于御前,苏执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些保持中立的朝臣看清当今局势。”

  苏焱理了理衣袍,笑说:“不愧是安陵王。魏国奸细案先太子一步立了大功,苏璟的人本就不甘,加上兰妃一事苏执又欺上瞒下,用一个死囚结案,更让太子一党红透了眼。如今太子的人在永州城滋事,苏执不温不火的处理却最能将其激怒,如此一来,两派更是水火不容,可正是这么一斗,长着心的人可都明白占上风的是哪家了。”

  莫仰才悠悠点头:“王爷看得通透。”

  苏焱唇角一勾:“本王就说,堂堂安陵王怎肯屈居于一个资质平平的太子之下,伪饰得再油盐不进,那颗想当主子的心还是蒙不过有心人的眼。”

  “王爷真以为太子是资质平庸的莽夫吗?据派出的探子回禀,苏璟整日流连于歌舞酒坊,即便娶了塔萨公主,仍旧与妙音阁的琴伎往来密切,跟访数月,探子竟是一点漏洞都没有抓到。”莫仰才沉沉道,“一个人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便是有大问题。”

  苏焱冷哼:“这个本王当然知道,我的这位太子哥哥的确表里不一,平日里在酒楼听曲儿扮高雅,暗地却时常召集府上的谋士,千方百计想着如何对付安陵王。只可惜,他同父王一样好胜,即便有些谋略,也迟早葬送在自己手里。”

  “太子虽在朝中没有安陵王得势,可毕竟有王上在背后撑着腰,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啊。还有,王爷上回在宫里给太子下药,这太过冒险了,此举虽然有助激化太子与安陵王的矛盾,可王上早就颁布了销毁禁药的王令,若是有人追查到那药的来历,总归是冒险的。”

  苏焱押了口茶,笑着摆摆手:“回回说销毁,回回都是屡禁不止,尚书大人放心,本王既然敢下手,就绝对有法子脱身。如今,只要太子与苏执彻底反目,我们便可以联合安陵王将其一举扳倒。”

  莫仰才淡淡的道:“王爷,若想安陵王为我们所用,投其所好还远远不够,重要的是能揪住他的软肋,况且,苏执的心智并非常人。”

  苏焱盯着墙壁,缓缓阖上眼睛。

  他已经隐忍了太久,若非一直寻不到苏执的弱点,何须苦等到今日。可想到自己的大计划,他又不得不依托苏执身后滔天的权势,他深知此人遍布全国的财力和手中的兵权对他成事举足轻重。

  握紧的拳缓缓松开。

  择人如赌,赌注越大,风险就越高。既然筹谋了那么多年,便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莫仰才伸手拿过一旁的画卷,徐徐展开:“我要借王爷的七星阁好好查查这个人,要查得仔仔细细,一丝不漏,她很可能就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苏焱睁开眼,目光锁住画上的女子,下一刻便了然于心:“放心,本王的七星阁,死人都能翻出老底。”

继续阅读:第39章 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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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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