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身体,但林佩霞那淬了毒冰的威胁声,依旧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
“顾婉!你给我听清楚!” 林佩霞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扭曲着,她甚至没有再自称“本夫人”,贵妇的仪态在这滔天的震惊与怒火下早已四分五裂,“这是最后的机会!说!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然而,这一次,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顾婉已经紧紧闭上了双眼,脸色惨白如纸,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腔证明她还活着。
刚才强行撑起精神去对抗林佩霞,已经耗尽了她在高压电击后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
就在此时,管家赵伯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趴在石桌上的顾婉,脸色凝重地看向喘着粗气的林佩霞,低声道:“夫人,顾小姐……失去意识了。”
“什么?!昏过去了?!” 林佩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精心策划的审问,眼看就要撕开那个孩子的秘密,这贱人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昏死过去?!
一股无名邪火瞬间冲上头顶,让她眼前发黑!这简直比无视她更让她暴跳如雷!
林佩霞甚至来不及指示赵伯他们如何处理顾婉,脚下仿佛装了弹簧,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朝着穆宇刚刚抱着小小离开的方向,疾步追了出去!
她几乎是用跑的,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穆宇把孩子带去了哪里?那个叫他“爸爸”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那个“万一”?!
要知道,在穆氏家族这一代里,真正掌实权、被老爷子认可、并在明面上拥有合法子嗣的,只有穆宇的三叔——
穆氏集团物流板块的总裁穆振东,他有一个备受老爷子宠爱的女儿;以及穆宇的四叔——穆氏投资公司的负责人穆振海(墨回锋),他有两个天真烂漫、被各大媒体称为“穆家小公主”的双胞胎女儿。
这三个女孩的存在,让四叔穆振海的妻子在贵妇圈里的地位水涨船高,老爷子也是宠爱有加,每每家庭聚会,三朵小金花才是绝对的焦点和中心。
但最关键的是,穆家嫡系——长房这一脉,至今没有任何一个男孙!更没有一个被正式承认的长孙! 作为长房长媳的林佩霞,私下里不知为这事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和来自其他几房有意无意的“关怀”压力。
如果……如果那个小肉圆真的是宇儿的种!
那他就是穆家无可争议的长房嫡孙!
是穆氏帝国未来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地位之尊贵,远超那几个丫头片子!
这简直是她林佩霞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馅饼!
遗憾的是,当她心急火燎地追到停车坪时,除了空荡荡的车位和轮胎留下的湿痕,哪里还有穆宇和那孩子的半分踪影?!
深沉的夜色如同墨汁般泼散,冰冷的雨丝重新飘落。
赵伯撑着伞快步跟来,看着林佩霞因愤恨和不甘而扭曲的面容,低声提醒:“夫人,雨大了,而且……与市长的晚宴约定时间快到了,再耽搁下去恐怕……”
林佩霞站在冰冷的雨幕中,死死攥紧了拳头,涂着精致蔻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黑黢黢的前庭花园方向,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走!” 她不甘至极地转身上了等候已久的劳斯莱斯,车门关上的瞬间,她几乎是立刻掏出手机,对另一头的心腹管家厉声下令:“动用所有人脉渠道!三天内,我要关于西山别墅那个孩子的一切信息!出生证明、四年来的监控记录、所有接触过他们母子的人!给我查!一丝一毫都不准放过!”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狠戾。
雨夜中,几辆豪车低调而迅速地驶离了穆氏庄园的主宅区域,将狼藉的花坛和那个昏迷的女人留在了清冷的夜色里。
顾婉被两名沉默的女佣用担架悄无声息地抬回了那座专门囚禁她四年的西山别墅她的“禁闭套房”。
佣人将她放在那张柔软却冰冷的大床上,简单地帮她翻过身,避免压到后背可能的灼伤,便如同完成命令的机器人,低着头迅速退了出去,房门“咔哒”一声从外面反锁。
当门锁的轻响消失,床上“昏迷”的人,眼睫却微微颤动了几下。
顾婉缓缓睁开了眼睛,后背皮肤接触床单的瞬间带来的针扎般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但她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根本没有真的昏过去,那闭眼和瘫倒的姿态,是她在高压下唯一能选择的暂时逃避和保存力气的策略。
她艰难地侧过身体,伸出手臂,忍着牵扯的疼痛,努力够向床头柜——那里,有她藏在暗格里的常用药膏,用于处理各种跌打损伤甚至灼伤。
这四年,她太需要这些储备了。
后背的肌肉牵扯疼得她冷汗直冒,肩胛到腰际大片的肌肤都火辣辣的,自己反手涂抹那些需要避开灼伤中心、均匀涂抹在红肿区域的药膏,动作笨拙又痛苦。
就在这时——
“咔嚓。”
外间客厅的门被输入密码解锁的声音响起。
顾婉心头猛地一紧,以为是佣人折返,更担心是小小吃完饭回来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出声呵斥让门外人别进来!
她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被小小看到!
但那个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直直穿过客厅,走向了她的卧室。
紧接着,卧室门被推开。
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立在门口,带来一股清冷的雨气。
是穆宇。
不是小小。
顾婉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实处,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扯过旁边的真丝薄被,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警惕防备的眼睛。
“穆总还有何指教?是来看笑话的?还是夫人的命令还没执行完?”
穆宇的目光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扫过她。
她裹在被子里,似个受伤的刺猬,原本总是带着一丝倔强明艳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白,额发被冷汗打湿黏在皮肤上,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他紧皱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
“顾婉,” 他的声音沉得厉害,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你对所有想帮你的人,都这么刻薄?”
他几乎是有些负气地将手里握着的一个黑色小管状药膏,重重地搁在了她够得着的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药膏的包装非常简洁,只有一组复杂的国际药品编码。
正是穆氏集团旗下最顶尖的私人医疗研究所特供,效果远超市面流通品,专供穆家核心成员处理紧急伤势。
……他,是来送药的?专门给她送药?
顾婉的眼神在触及那管小小的药膏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心头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异样,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和冰冷的现实感淹没。
她语气缓和了一点点,更多的是转移话题的急切:“……小小呢?他怎么样了?”
“张岳带他在楼下家庭影音室看动画片。晚饭给他做的芝士虾球、清蒸鱼和蔬菜面,吃了挺多,没闹。” 穆宇言简意赅,声音也平静了些许。
听到儿子好好的,顾婉紧绷的神经这才真正松弛了一丝,随即是无尽的内疚和心疼。
这么晚了,孩子肯定饿坏了……在她陷入险境的时候,是张岳和……眼前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在照顾他。
这复杂的感觉让她一时沉默。
气氛陷入片刻怪异的安静。
穆宇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管被她自己弄开的普通药膏上,又扫了一眼她被薄被裹紧的后背,眉头蹙得更深。
最终还是打破沉默,语气依旧算不上好:“伤得重吗?自己能搞定?”
顾婉看了一眼那管效果显著的特效药膏,再感受自己涂抹时无法覆盖全部伤处、且效果缓慢带来的持续疼痛。
如果她不能尽快恢复行动能力……谁来照顾小小?
在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穆家?靠那个今天突然出现、动机不明的穆宇?
一个决断瞬间形成。
她把心一横,闭上眼睛,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豁出去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穆宇说:“后背……有些地方够不到,太疼。你……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