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小用力地、甚至有点夸张地瞪着穆宇,那双和顾婉几乎一模一样的清亮大眼睛里,燃烧着两簇小小的、属于幼崽的愤怒火焰。
虽然稚嫩,却无比认真坚定。
顾婉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刚才一瞬间被穆宇拖拽的惊惧和后怕尚未消散,此刻却被儿子这小小的、毫不畏惧护在她身前的举动,注入了一股汹涌的暖流和酸涩的骄傲。
好小子!没白生你一场!这母子连心、共抗外敌的架势,值了!
穆宇的视线,却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顾小小那张沾着泥土、却灵动无比的小脸上!
那眉眼、那轮廓、那倔强抿起的嘴角……和眼前这个光芒四射的顾婉,至少有八、九分相似!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穆宇脑海!
他的大脑空白了几秒,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眩晕的荒谬感淹没了他!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濒临窒息的鱼,胸腔剧烈起伏。他转过头,那双刚刚因为怒火而猩红的眼睛,此刻却被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被背叛和难以置信的狂暴情绪充斥。
他死死盯着顾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带着冰渣和无法遏制的戾气:
“顾——婉!”
他的声音低沉危险,如同猛兽狩猎前的低吼,
“你他妈的没忘了自己是谁吧?!”
“是!你是被我关在这副楼里!这四年你是出不去!”他猛地伸出手指,狠狠指向顾婉的鼻尖,又转向顾小小,“但你他妈别忘了!你还是我穆宇法律上的妻子!你的名字现在还他妈在我配偶栏里贴着!”
“所以,” 穆宇的声音骤然拔高,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前的隆隆作响,
“你给老子解释清楚!你背着老子,到底偷了个什么野男人的种?!”
“他到底是谁?!”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压抑了四年的怒火、今日在老爷子处受的憋屈、对这个小崽子莫名亲近却又不明来历的焦躁、以及此刻亲眼目睹顾婉活得如此“滋润”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被愚弄感……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因用力过度而剧烈跳动!
熟悉穆宇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暴怒到极点、濒临失控的边缘!
顾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他这副模样,她太熟悉了!四年前那个充斥着暴力和屈辱的“新婚夜”,他就是带着这样一双猩红暴戾的眼睛,将她彻底拖入深渊!那痛楚早已深入骨髓!
此刻,再听到他竟敢如此侮辱她的儿子,用那样肮脏的词汇质疑小小纯洁的存在!
一股比四年前更甚的滔天怒火,夹杂着深沉的恨意和无尽的委屈,如同熔岩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穆宇!你他妈给我闭嘴!”
顾婉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狠狠地、带着风雷之势——
“啪!!!”
一声无比清脆响亮的耳光,在这死寂的、只有顾小小抽噎声音的庭院里,如同惊雷炸响!
结结实实地甩在了穆宇那张英俊却扭曲的侧脸上!
力道之大,让穆宇的脸都被打得狠狠一偏!
时间仿佛凝固了。
站在不远处、紧张得心脏都快停跳的助理小陈和那位安保,瞬间石化!
两人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那个在商场上说一不二、跺跺脚能让整个经济圈抖三抖的活阎王穆宇……
那个连亲爹穆老爷子都压不住的狠角色……居然……居然被一个被他关了四年、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囚徒”顾婉……当众扇了耳光?!
天……天塌了?!明天……不,可能下一秒太阳系就爆炸了?!
穆宇自己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耳光打懵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远不及心底那股被彻底踩碎自尊、被当众羞辱的滔天巨浪来得汹涌!
四年了,别说耳光,这世上谁敢动他穆宇一根头发?!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回头,脸颊上清晰可见泛红的掌印。
那双眼睛如同最深邃的寒潭,翻滚着足以冻裂灵魂的冰冷杀意和暴戾!
他舔了舔被打得有些发麻的嘴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字一句,淬满寒冰:
“顾——婉!老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那声音里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助理小陈和安保吓得腿肚子打转,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完了完了!老板要大开杀戒了!
“限度?”顾婉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迎上他那几乎要将她凌迟的目光!
四年前积压的所有委屈、不甘、怨恨、痛苦,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尖锐:“穆宇!你他妈跟我说限度?!你什么时候忍过我?!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耐心?!”
“四年前!那个晚上!”顾婉毫不避讳,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的控诉,“你听信一面之词,判了我的死刑!把我当成垃圾一样践踏、殴打、羞辱!差点要了我的命!然后呢?你给过我半点解释的机会吗?!没有!一次也没有!”
“你说要让我‘生不如死’!你做到了!把我像个犯人一样关在这里整整四年!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吃的连你前院保安养的狗都不如!穿的像乞丐!你还要时不时地断粮断水电来折磨我!外面的人只当我死了!我的爸妈……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忍过我?!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做过调查!唯独对我!你不问、不听、不想!你只会泄愤!”
顾婉的情绪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泪珠在里面打转,却被她死死逼了回去。
这四年暗无天日的囚禁初期,她不是没想过找他解释,不是没试过联系他证明自己!
她哭过、喊过、求过、撞过门……可这个男人呢?连她的声音都吝于听到,用沉默和更严厉的“惩罚”作为回应!
“现在,你跑来跟我谈你的忍耐?!你的限度?!穆宇!你他妈的真是我活这么久见过的最大的笑话!最虚伪的混蛋!”顾婉的声音如同泣血的杜鹃,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穆宇被她这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抗和泣血控诉震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和他记忆中那个攻于心计、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的顾家千金,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她的神态、她的眼神、她此刻爆发出来的绝望力量……都带着一种陌生的倔强和……真实性?
穆宇眼中浓重的杀意稍微滞涩了一瞬,暴戾的怒火被一丝动摇取代,但他的目光很快又如同探照灯,死死盯回那个躲在顾婉腿后面、正用小手偷偷擦眼泪的顾小小身上。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穆宇的声音依旧低沉危险,却带上了一种冰冷的探究,“那你倒是给老子说清楚!这个小崽子,到底是谁的种?!”
他必须知道答案!这个像野草一样出现在他领地里的孩子!
“我的!你耳朵聋了吗?!还是选择性失聪?!”顾婉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来,带着无尽的愤懑和保护欲,“他姓顾!顾!跟老娘姓!叫顾小小!”
她斩钉截铁地将儿子重新护在身后,像老鹰张开翅膀护住雏鸟,斩断了穆宇所有审视和质询的视线。
“我的儿子!顾小小!跟你穆宇,没、有、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