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见山脚搭了不少帐篷,许是也有其他商队的人在山上?不过一路走来也未曾见到其余人的踪迹。”风修忽然开口。
“看他们帐篷表面的痕迹,估计已在此地驻扎了有几日了,想必那些人还在山顶附近徘徊,毕竟据传容山的地脉源头就在那里。”尽管刘义并不待见中途加入商队的几人,却也出言解释,语气冷淡。
“那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调查地脉源头的情况。”江宁州颔首,补充道。
“哎,还得爬到山顶啊,这得爬到啥时候……”拓跋墨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仰头寻找着隐在云雾中的山峰,喃喃道。
“这点路就喊累了?也难怪,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估计也就会些不入流的手段,要真遇到危险可别指望我们救你哦。”刘义逮着机会冷嘲热讽,只觉自己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恶气,腰杆都挺直了。
“刘统领,不得无礼。”江宁州皱了皱眉,责备道。
拓跋墨辰也不理会侍卫统领嘲讽的目光,他忽然灵机一动,嘴角含笑地看向瓜瓜,“瓜瓜,要不要跟着你拓跋叔叔体验些新鲜玩意。”
“拓跋大哥,你要怎么做?”瓜瓜心头疑惑。
众人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以另类方式攀登山路的两人,连脚步都凝滞了——拓跋墨辰悠闲地站在一块形似镜面的菱形透明晶盘上,身后是紧紧拽住他衣角害怕到发抖的少年,晶盘始终漂浮在台阶的上方,带着两人不急不缓地跟在众人身后,向山上攀升。
刘义也一时间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在他印象里这种手段在原荒大陆上似乎只见过一种人能施展。
“你方才手上捏碎的那个,该不会是灵晶吧。”江宁州也面露惊异,俄顷她才反应过来,脑海中浮现出青衣男子捏碎晶石,将从怀里掏出的袖珍晶盘变大的动作。
“哟,江姑娘见多识广,还知道灵晶。”拓跋墨辰站在半空俯瞰着众人,苦笑道:“还不是因为灵脉枯竭,天地间的灵气都格外的稀薄,连施展术法都得悠着点。哎,真怀念以前灵气充沛的日子啊。”
说完青衣男子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所谓灵晶,顾名思义便是灵气凝成的结晶,原荒大陆上常见的术法体系都要用到灵气,术士们可以通过特殊手段将灵气封在灵晶中,若是在灵气匮乏的区域,便可捏碎灵晶,短时间调动储存的灵气来施展相应的术法。
“他竟是个术士。”江宁州看向拓跋墨辰的眼神竟有些复杂,也带着些许疑惑,她暗自思忖,“但这种使用灵晶和施展术法的手段,印象里只有最古老的几大原族中还在流传,但他却自称是浪族,也不曾听说原族中有拓跋这一姓氏。莫非和他口中的师傅有关,但原族的术法也会轻易外传吗?”
江宁州只觉拓跋墨辰身上有不少谜团,这引起了她的强烈好奇。更不用说那个沉默寡言的刀客,能和一名术士联袂出行,想必也绝非等闲之辈。
“真是对特别的组合,等回去后再请教下父亲吧。”江宁州打定主意,先暗自压下好奇。
“你们慢慢爬,我们先去上面瞅瞅情况。瓜瓜,抓紧咯。”寒风吹起拓跋墨辰的发丝,露出了他洋洋得意的俊朗侧脸,衣袂翻飞间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
晶盘高高腾起,离开山道的范围开始极速地攀升,呼啸着向山顶飞去,只留下少年悠长连绵的惨叫声回荡在半空。
众人继续沿着山道上行,越靠近山顶,山道也越发崎岖了起来。直到前方的山道被横梗的枯树拦腰截断,众人只好绕开这段路,顺着土坡手脚并用继续攀爬而上。山风越发得凛冽刺骨,周围枯败的土地也在不断增加,直至大片的荒芜映入眼帘。依稀只能看到零星的绿叶,也都处在泛黄凋零的边缘。达到一定高度后,几乎看不到完整的绿色了。
刘义带着护从时不时便采集一些发黑的土壤,以及一些枯黄的榕树叶子。
风修拽着一节缠绕的枯藤,踩在两块斜坡上凸起的山岩间站稳脚跟。他抬头看去,头顶十丈开外便是一处开阔的平地。风修松了口气,总算到达了下一个歇脚点。
忽然头顶的远处依稀传来一声炸雷般的震响,周围的土石也随之震颤了一下。
半坡上的众人神色微变,惊疑不定。
“快,先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风修耳边传来女子急切的呼喊,他也跟着加快脚步向头顶的平地而去。
众人沿着山脊飞快地向响声的方向接近,沿着山脊的狂风呼啸着吹来,不多时迎面几个商人和仆从打扮的人落荒而来。一个商人打扮的肥硕男子见眼前来人,似是猝然又受了惊吓,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腕上的金珠掉了一地。
刘义将男子扶起,急声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有……有几头野兽疯了,在攻击人!”男子嘴里含混不清,身体因惊吓过度而痉挛,“它只用了一爪子……就一爪子,一个人的头就被撕了下来……”
穿金戴银的肥硕男子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似是血腥恐怖的场景还在眼前。
刘义听后脸色也有些发白,他转头向江宁州回禀,强装镇定:“应该是魇兽,不过上山的路都被容山城的军队封锁了,山上怎会有魇兽出现?”
江宁州一时也感到不解,她秀眉紧蹙,思索起下一步的行动。
“小姐,怎么办,要不要先下山。这山上可行动的空间不大,现在还不知道魇兽的具体数量有多少,若是真和它们遇上,恐怕……”刘义犹豫着开口,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了。
“魇兽?”风修的心头也有些疑惑,他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不知和山下那些戾兽有什么关联。
众人正踌躇着举步不前,远处半空中忽然有物体快速地接近,等近了众人才看清是拓跋墨辰和瓜瓜所坐的镜盘。
等晶盘降下高度,拓跋墨辰从晶盘上一跃而下,瓜瓜仍坐在晶盘上脸色阵青阵白。拓跋墨辰神色镇定地开口,语气难得的严肃:“是两头豹形的魇兽,估计是一对,那边有它们的巢穴,恰好被路过勘探的商队惊醒,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两……两头,这要碰上恐怕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小姐,要不我们还是暂且撤退吧?”刘义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写满了不安,声音都有些发颤。周围的护从也是神色铁青,纷纷看向江宁州。
拓跋墨辰没有理会刘义的提议,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风修:“魇兽就是戾兽,叫法不同而已。这两头看症状估计才感染没多久,对你来说相当轻松吧。”
风修恍然,他想了想点点头,眼角的刀疤凸显出这个男子的坚毅和镇定。
“什么叫相当轻松……你是说,他一个人?”刘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开口,“我没听错吧,开什么玩笑。”
“是的。”拓跋墨辰颔首,信誓旦旦地答道:“风兄弟不久前才单枪匹马灭了一群魇兽,甚至还击杀它们的首领,拯救了一个村子。”
“灭了一群魇兽,还击杀了它们的首领……魇兽还有首领?”江宁州只觉得一时之间听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竟有些难以消化。但看着青衣术士的眼神,尽管他平常有些轻浮,但此刻却颇为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尽管他的说法骇人听闻。
“此事容后再详细跟你们讲述。一路上我们还有个发现,在山顶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洞口,像是你们所说的地脉源头。”拓跋墨辰挠了挠鼻子,“但是里面环境过于黝黑,从外面看深不见底,我们就没敢进去。”
“所以江姑娘,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调查,我们立刻原路下山。”拓跋墨辰目光灼灼地直视江宁州的双眸,“或者去山顶一探究竟,至于那两头魇兽,恐怕要辛苦风兄弟跑一趟,若是让那两头盘踞在山顶,恐怕还有不少上山的人要遭殃。”
一袭红衣的江宁州眼波浮动,眼眸中透着挣扎,她蹙眉抿嘴犹豫了许久,眉宇间才舒展开来。
“都走到这里了,离山顶也只差一步之遥,若是此时退走岂非功亏一篑,我想赌一把。”女子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刘义,眸子里透着坚定。
“可是小姐……万一您遇到危险受了伤,我们要怎么跟老爷交代啊。”刘义愁容满面。
“我已下定决心,不必多言。况且在场的人都会武功,真要遇到危险也有机会全身而退。调查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想白白错失。”
眼见相劝不动,刘义只得领命,他微微躬身,低声道:“谨遵小姐命令,吾等誓死守护小姐安危。”
“吾等誓死守护小姐安危!”其余护从也纷纷应和。
“你们几个,山上危险,赶紧下山去吧!”江宁州转而看向一旁面如土色愣在原地的商人男子,大声疾呼。
那商人和几名仆从惊魂未定,又眼见两人从天而降,一时间个个都呆若木鸡,脚下都忘了动弹,听到女子的呼喊方才回过神,也顾不得再去捡散落一地的金珠,便相互搀扶着慌不择路地向山下逃窜。
拓跋墨辰看向身背长刀的灰氅男子,恰巧和风修的眼神对上。风修点点头,向前踏了一步,语气平静,像是要去完成一件稀疏寻常的事,“你们先上去,我这边完事后就去找你们。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对付不了的,可以先躲起来等我。”
风修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目光却投向了晶盘上的少年。
“放心,就算遇到危险,我也有办法带大家逃走。”拓跋墨辰拍了拍灰氅男子的肩,咧开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不要小看术士哦。”
风修颔首,继而深吸口气,继续朝震响的方向奔掠而去。
江宁州也平复下忐忑的心情,这位眉间透着英气的女子握紧了手中的银枪,沉声下令:“其余人,随我上山顶,寻地脉。”
众人循着一条通往山顶的小径,在猎猎山风中攀到了容山山顶处,从山崖上向下眺望,只能依稀看见山脚下模糊的黑点,以及满目的浮云滚滚。
时值晌午,阳光倔强地透过阴云的封锁投在山顶平地上,众人望见山顶的光景无不心头一沉,贫瘠的山顶布满了黑色的土壤,到处是枯藤老树,昭示了曾经的绿意盎然和如今的寸草不生,而这之间的转变也仅仅隔了一年不到。
众人的心情也仿佛随着遍地荒芜而变得压抑起来,一时间氛围有些沉重。拓跋墨辰点指向一个方位,众人也不多言,纷纷加快了脚步,山顶上只能听到咔咔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枯藤的沙沙声。
山下不断传来尖锐的咆哮声,仿佛雷鼓打在众人心里。江宁州打量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洞口,一时间逡巡着陷入犹豫。随着一缕阳光的洒落,能看到一条宽阔的石道延伸向洞口的深处,两边的石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仿佛被无数藤条攀附过般留下了一条条细长的印痕。
“拓跋兄,你觉得这石壁上的条痕是怎么来的?”江宁州忽然开口,寻求青衣术士的意见。
“看不出,”拓跋墨辰思忖道:“或许原本就缠满了藤条,由于灵脉枯竭,藤条腐烂脱落后留下的痕迹?”
“可这地上却也没有留下藤条碎屑的痕迹,灵脉枯竭也才过了一年,不可能消弭得这么快的。”江宁州摇摇头,她也摸不着头脑。
“不管了,等下去就知道了。”江宁州心想着,她转头向刘义打了个手势。
“点燃火把,准备进洞。”刘义默契地指挥起手下的护从,众人纷纷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火把和火折子,将火把点燃后举在手里。刘义又挑了两个体型健壮的,“你们两个在洞门口守着,外面如有情况再进洞禀报。”
“瓜瓜,你也留在洞口吧,麻烦二位照顾一下。”拓跋墨辰忽而也开口,对少年说道。瓜瓜闻言神情微顿,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寻了洞外一处土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