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微露,阳光透过阴云的缝隙,在村落间点缀下淡淡的金色光辉。一群人聚在北村口,为即将启程的一行人送行。
村长从人群中走出,村民纷纷空出一条路来,赵虎臣紧随其后。风修见状也赶忙迎上。
村长抬起拐杖朝身后点指,几个汉子便将几摞厚重的包裹抬到跟前,忙不迭地将包裹抬上了风修等人的马匹,风修和瓜瓜一时都有些傻眼,反而是拓跋墨辰连连道谢,眉飞色舞地帮着汉子将包裹驮上自己的坐骑。
“这是村里准备的一些薄礼,除了路上的用度外,也方便风小哥在集市上交换所需物资,还望风小哥不要推辞。”村长拱手道。
风修扫了眼马匹上的行囊,有吃食、水以及中州范围内流通的银钱、甚至还有一些动物的皮毛,许是用来在某些城镇里兑换物资的。三匹骏马的背上堆得满满当当,堪堪只剩容纳一个人的座位。他也不好推辞,只得向村长连连拱手道谢。
赵虎臣也走上前来,向风修颔首,他抱拳朗声道:“安澜村护卫队全员为风兄弟送行,谢风兄弟守望相助及救命之恩!”
“安澜村护卫队全员为风兄弟送行,谢风兄弟守望相助及救命之恩!”身后一群灰色制式皮甲的汉子站成几排,其中有几人抬起了独臂。众人整齐划一地抱拳开口,一时间喊声震天,回荡在村门口的平野上。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珍重。”风修也郑重地抱拳,回应这群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语毕,赵虎臣向风修身后正在牌坊边照看马匹的少年挥了挥手,少年见状便放下马鞭,一个箭步走来。
“瓜娃娃,赵叔再关照你几句。”赵虎臣慈爱地抚摸着瓜瓜的脑袋,他对这个兄弟的遗腹子视如己出,尽管他至今未曾娶妻,独自将瓜瓜拉扯大,男人养娃总有些坎坷,加之平日里事务繁忙,常常顾不过来,但瓜瓜也算陆续在军营将士和安澜村村民的呵护下茁壮成长。
“瓜娃娃,外面不像安澜村,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你一定要好好听风兄弟的话,切记自己的性命最要紧,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鲁莽了。”一朝名帅难得的铁汉柔情,他继续叮嘱着少年,“若是遇到危急关头,务必记得第一时间就跑,不然你现在的实力,只能成为风兄弟的拖累。”
少年微微涨红了脸,他咬咬牙,却无从反驳,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瓜娃娃,你要多保重啊,要是在外面闯累了,记得回来看看你叔叔婶婶们,安澜村永远是你的家。”从一众汉子中挤过来的刘婶已经泣不成声,马伯超和陆远兆的眼眶也有些泛红。
“赵叔、马叔、陆叔、刘婶,你们也多保重,等我学会了高超的武艺,一定会回来帮村子出份力的。”瓜瓜抹了把眼泪,也有些哽咽。
“去吧,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去探寻属于你的未来吧。”赵虎臣目送着瓜瓜上马,他抬头仰望天穹,仿佛隔着时空向曾经的兄弟兼战友呢喃:“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说的对,少年就该在广阔的天地间驰骋啊。”
拓跋墨辰看着身前厚实的行囊心满意足,他微微扬起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仿佛此间最春风得意的人是他,他侧过头看向灰氅男子的方向,他坐在马上,面朝着北面的平野,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风兄弟接下来准备去哪?”拓跋墨辰驱马和风修并排,探身询问。许是马背上的负担过于沉重的缘故,马儿走得并不快,每一步都踩出了深深的马蹄印。
“我准备往北边走,可能先去容山城看看。”风修想了想,目光投向了北边。
“真巧,在下也要前往容山城,不如就一道同行吧?”
风修想起钟余道人给自己卜的卦词,略一沉吟后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
“走,瓜瓜,你拓跋叔叔带你去尝尝容山城的美酒!”拓跋墨辰举起马鞭,遥指北面容山城的方向,他猛地挥动马鞭,胯下的马匹发出低沉的嘶鸣,迈开了步子,然而囿于背上沉重的负担,这一步走得并不轻快。
“谁是叔叔,你也没大我几岁嘛。”瓜瓜气鼓鼓地挥着马鞭,策马跟上,动作还有些僵硬。
“我和你师傅同辈,那自然就是你叔叔了!”拓跋墨辰放声笑着,扬长而去。
风修见二人嬉闹着逐渐远去,只得无奈地摇头,脚边都被行囊挤满了,只能勉强踩在马镫上。他用脚跟靠了靠马腹,随着马匹缓缓起步,他跟在了最后。
容山城,城门外。
高大的城墙仿佛在平野上拔地而起,沿着平原的边界线横向平铺,直直延伸向两座高山的崖壁,最终被两座险峻的山崖所包裹,颇有种一夫当关的气势。
城上城下都有青甲军士在值守,一队队军士在城楼上巡逻,时不时扫过城下过路的行人。城楼正中间的牌匾上刻着“容山城”三个大字。
目光穿过城墙,远处是成片绵延的山峦,其中有座山高耸入云,格外显眼,远远望去隐藏在云雾缭绕间竟似一片世外仙境,和山脚下的繁华城镇形成了鲜明对比。
三人望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马匹和人群,尽管有身着青甲的军士守在门口,但这里的盘查并不严格,大都只是略微扫一眼马车上的货物或者行人身上的行囊便放行了。
“容山城背靠容山而建,因而被命名为容山城。作为大陆以南和天脊山脉的交界地带,这里也是连通汐云族领地和中州浪族区域的重要枢纽。如今的容山城以贸易出名,作为如今大陆上难得对外开放的城池,这里的贸易都被城主府所掌控,允许外来人在城里通过以物易物的形式交换生活物资,在这里亦可以使用南部和中州都流通的银币。”拓跋墨辰驱马踱着步,和二人介绍起容山城的现状。
“拓跋兄懂得还挺多的,故地重游?”惊讶于拓跋墨辰的见识广博,风修忍不住问道。
“惭愧,只是以前常与我家师傅云游天下,也算涨了些见识。”拓跋墨辰自谦道。
“那尊师想必也是个奇人了。”风修微微颔首。
三人顺利地通过了城门处的哨卡,之后在城内寻了间繁华街市的客栈,定了两间客房安顿。这里的客栈可以使用中州的银钱,价格也还算公道。临近正午,三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随身的行囊都搬进客房,之后在大厅落座,点了些茶水和饭菜。
茶余饭饱,风修要在城里四处转转,找找城中有没有记忆的线索,瓜瓜也跟着去了。拓跋墨辰则留在客房内小憩。
风修带了些用于易物的硬通货,和瓜瓜二人并肩在城中主道上骑着马,他们经过了容山城内的几处标志性建筑,路过最热闹的集市、踏过了小有名气的小桥流水、也经过了城中香火鼎盛的寺庙,却仍旧一无所获,风修全然没有半分熟悉感涌上心头,城中的各处地点在二人眼里都充满着陌生和新奇。
容山城并不大,两人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辗转了半座城,准备打道回府。
两人驱马在一条临河的步道上不急不缓地踱步,步道旁是一条城中河,由于城镇位于容山的山麓,城里时常有山风拂过,河水也随之卷起一层层浪涛,时不时冲击着河岸,发出哗哗的拍击声。
瓜瓜跟着一路走来也有些倦了,忍不住打起了哈欠。风修的目光落在步道旁的一处集市中,相比于城中最繁华的集市,这里由于位置偏僻,相对冷清了些,规模也不大,只有寥寥数人走马观花地逛着。做买卖的摊子也不多,为数不多的摊主都或躺或倚在藤椅上,也不主动吆喝生意,有的甚至索性闭着眼午睡。
风修一时也有些好奇,他扫了眼几个摊子上陈列的货物,忽然被角落处一个摊子上的物件吸引住了目光。
瓜瓜刚打完哈欠,就见前面的马停了下来,他疑惑地勒住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们在这里逛逛。”前面马背上的灰氅男子指了指路边集市的方向,旋即下了马。
两人牵着马来到位于角落的一处摊子前,摊主是个粗布麻衣的老头,老头眯着眼靠在躺椅上,手里摇着一把表面发黄的竹扇。
白须老头的摊子上零星陈列着几件兵器,有刀、剑还有短斧,基本都是短兵器。风修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其中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刀上。
长刀的刀鞘隐约可见是翠绿色的,由于落了不少灰,显得有些陈旧了。刀身相比常见的佩刀要更细些,它被摆在了摊子的边角位置,在一众兵器里毫不起眼。
“老先生,这柄刀怎么卖。”风修开口道。
老头依旧靠在躺椅中,闻言一只眯缝的眼睛微微睁开,瞅了眼面前的男子,目光在男子面庞和背后露出的刀柄之间游离,手里的扇子仍旧摇个不停。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柄刀啊,它在等有缘人。若是有缘,美酒两壶可换。”
“我可以试试吗?”风修看向老头。老头伸手挥了挥,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风修小心地握起长刀的刀鞘,一层灰从刀鞘上簌簌落下,表面的绿色显得更通透了。这柄刀的重量比风修想象中的还轻。他一手握住刀柄将刀身缓缓抽出。
刀身细长,整体呈淡银色,最细的锋刃处薄如蝉翼。
风修将长刀往侧边一扫,随着刀刃在空气中掠过,整个刀身竟轻颤起来发出嗡鸣声,一时间吸引了集市内其他人的注意,有的熟睡中的摊主被这嗡鸣声吵醒,嘴里骂骂咧咧地碎着嘴。
风修皱了皱眉,他清晰感觉到从刀刃处传来的震颤,像是无数震动的叠加,合在一起便化作了刺耳的鸣音。
风修凝神运气,尝试将气机集中向长刀。随着气机的灌注,刀身的嗡鸣声更剧,薄薄的刃口像随时都会因剧烈的震颤而出现裂口,周围的议论声更嘈杂了,有的摊主甚至开始出言喝止。
老头半眯着眼,身子没有半点离开躺椅的打算,似乎也已经对武者这样的尝试见惯不惯。但刹那间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双目骤然张开,摇着扇子的手也停住了。
只见风修握着长刀的手腕突然翻转,将刀背贴近了身体左侧,他猛然旋身抖手朝空中斜挥出了长刀。伴着清脆的龙吟声响起,一道银色的弧形刀光从刀锋处激射而出,刀光在半空中飞了一段距离,随即裂成了数道刀光向四面八方散去,继而消失不见。
本就冷清的集市内鸦雀无声,长刀被风修反握于身侧,如同野兽被驯服般不再嗡鸣嘶吼,而是乖巧安静地停在那里,刀光收敛。
老头已然收起了手中的竹扇,他缓缓坐起身,嘿嘿笑道:“看来有缘人已经等到了,两壶酒,它就归你了。”
风修从别处集市用兽皮换了两壶酒,他将酒壶端到老头的摊子前,得到老头的点头示意后,便拿起长刀,掏出随身的刀布擦拭起刀鞘上积累的灰尘,不多时刀鞘便明亮如新,翠绿的晶莹呼之欲出。
指尖摩挲着刀鞘上的花纹,风修转身又看向正在收拾摊子的老头,“这柄刀有名字吗?”
“惊鸿。”老头头也不抬地回道,“这柄刀自打它出世就在寻有缘人,如今它有了主人,老头子我也能安心去喝酒咯。”
“小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呵。”在二人哑然的注视下,老头把收拾好的零星武器用桌布卷成一把直接丢在角落里,一只手依旧摇着竹扇,另一只手拎着两壶酒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集市扬长而去。
两人也在集市门口上了马,风修把刚换来的长刀丢给瓜瓜,瓜瓜一把接过长刀,不解地看向风修。
“这柄刀就送给你了,长短重量正合适,你就从这柄刀开始练起,先尝试做到控制住刀刃不出声吧。”
“送给我的……谢谢师傅!”瓜瓜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刀鞘,难掩激动之情。
“我还不能算你师傅,不过我会先教你些基本功,看看你适不适合用刀。”风修无奈道,他有些头疼于被热情的少年缠上,心底却也忍不住想指点他。
“好的师傅,我会努力的!”瓜瓜只觉浑身用不完的力气,恨不得立马就能拔刀上手,强忍住内心的躁动,又恋恋不舍地将惊鸿系于身后。
两人骑马回到了落脚的客栈,大老远就看见客栈门口聚着不少人,路旁则停了好几辆装满物资的马车。
两人也在客栈门口停下,坐在马上往人群中打量着。就见一个青衣白帻的英俊男子被一群侍卫打扮的人围在中间,赫然是与他们同行的拓跋墨辰。
几个侍卫高喊着“快抓住他!”纷纷向拓跋墨辰逼近,拓跋墨辰则一脸云淡风轻地耸着肩,推说着“有话好说!”
两名侍卫抢先发难,手握未出鞘的长剑向拓跋墨辰刺去,然而眼看长剑底端将要触到青衣男子的腰际,拓跋墨辰的身影却倏忽消失,长剑落了空,举剑刺来的两名侍卫一个踉跄险些摔一个跟头。
众人都在四下寻找男子踪迹的时候,拓跋墨辰忽然出现在马车旁另一名侍卫的身后,他一脚蹬出,正踹在那侍卫的屁股上,那侍卫哎哟一声,顺着惯性向前走了几步,旋即转腰一剑挥向身后。
长剑却又落了空,再转眼男子已然出现在了人群之外,笑脸盈盈地看着一群四顾茫然的侍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