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惊讶的则是全部，这些事外面虽然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但农村婆娘嘴杂，爱说三道四讲是非，传出去的消息十层有九层都是乱说的，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太相信流言，但姚晓婵嘴巴里吐出来的就是真的了。
“谁让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敢不干活？抬她进来又不是来当太太的！”
连氏见几个男人都去听姚晓婵的话了，赶紧扬起下巴指着李氏骂道。
“我弟弟不是儿子吗？你怎么说话呢？”
姚晓婵拍拍姚三娃的小肩膀，斜目：“我爹娘起得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可吃又吃了些什么？你们天天吃细面白饭，偶尔还有肉，我家却天天的水煮番薯还只有两顿，就这样还嫌弃我家吃白食，吃了你们多少番薯？比起我爹娘干的那么多活够不够啊？我真怀疑我爹究竟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儿子。”
听姚晓婵说着，李氏和姚守树都静默了，这些事其实不是不知，一个是装作不知，一个是丈夫没发话，也只能忍了，现在被姚晓婵剖开了端台面上来说，就自己都有些挂不住了。
“我们家没有吃细面白饭！”
姚云财被姚美丽撞了两下手肘，有些气短的辩白道。
“是吗？那你嘴角下巴处白色的那是什么？”姚晓婵抬首，勾唇道。
姚云财下意识的拿手去抹，下一刻才知道自己被诈了，怒气冲冲的骂了句：“贱丫头你耍我！”
里正则眉头直皱，这老姚家的真是老糊涂了，大房媳妇蛮横，二房软弱，看来上上下下也就这小丫头清醒一点。
“他自然是我儿子，你把这些拿出来说，想要怎么样？”
姚望山瞧着里正的脸色，回头淡淡的看着姚晓婵，现在的话题已经不再是算姚晓婵的帐了。
这么多年来姚望山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这个他从来没正视过的孙女，他有好几个孙女，最大的是姚美丽，最小的是老三家的，孙女注定会是别人家的人，不值得他重视，也就姚美丽在他膝前长大，稍微多得他看两眼。
现在看来，这个孙女模样还是就那样，但眼睛却少见的明亮，眉宇间没有一丝晦气，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胆子大，脾气大，脑子也好使。
姚晓婵眸底闪过一缕亮光，脸上不动声色，接着道：“依我看，这似分又没分的家，还是果断分开了好！你们没话头再嫌弃我们一家，我们一家也不用再随便被你们欺负，分了后我爹娘照样清苦，但做的活劳动成果是自己的，不用再给你大儿子一家做牛做马，却吃的穿的比谁都差。”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住了，里正摸着胡子，微微一笑。
姚望山布满皱纹的眉头微微皱起，拿着烟杆的动作一顿，他还以为姚晓婵是要得点好处，比如让大房分一点吃的出来，没想到这丫头性子这么决绝。
“大丫头说的对，那就分家！”李氏最先回神，沉吟了一下就附和。
“桂芳，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爹娘还在呢！”
姚守树考虑的要多一些，虽然听姚晓婵说了那些，回想这些年来所过的日子，他也对姚家二老也挺心寒的，但再怎样所受的礼教还是束缚在那，爹娘不对是一回事，做晚辈的可不能不孝。
“听好了啊这回，这回可是她们自己提的，要分出去，可不是我邓秀芬要撵人。”
邓氏忍不住窃喜了，怕姚守树还说出什么不同意的话，赶紧截话道。
“分出去也没什么，这没分出去也没见日子过得好到哪，出去再苦还能苦到哪？至少不用累了一年，粮食收了就被大嫂关粮仓，一粒米也不留给孩子们。”
李氏本就欺软怕硬，这时候姚晓婵硬气，被她所感染，细细一想也就是这么个理。
姚守树沉默。
“他们还在所以爹你就要继续给他们一家做牛做马？他们吃白饭细面，你却要连带着娘和我们也跟着你受苦受累？吃了上顿没下顿，被人欺负不敢吭声，还随时都有可能被卖掉！你自个儿腿成这样了可有人请大夫来问候一声？”
姚晓婵瞥了姚守树一眼，见他还在犹豫，心底闪过一丝不耐，直接道：“若是你不愿意也没事，你不分就是了，你要和他们好是你的事，娘和我们姐弟几个分出去，是死是活不关你们的事，我自会让她们过上好日子的。”
“老二，你媳妇和那贱丫头都说要分家，你的意思呢？要分就分，老大养你们一家子不容易，分了正好减轻负担！”
听姚晓婵当着里正的面，把大房和她说得如此不堪，连氏不耐的喊道姚守树。
“既然娘说了，那就分吧！”姚守树一拳打在柱子上，吐出这句话仿佛如释重负，幽深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姚晓婵。
“分家归分家，不过话可说在前头，这宅子里就没你们的屋子了，你们一家子给我搬出去！也别想带走什么东西！”
邓氏见分家成定局，抱着双手立刻站住来抢先道。
“谁要你的破烂玩意儿！”
姚晓婵冷嗤，能分到什么？姚家又没田地，种的田地全是向吴家租的，只是祖上，姚望山的祖父还是谁曾当过县令，有些家底，所以才有那资本供姚老三考秀才，让大房三房吃香的喝辣的，但现在估计除了连氏那里的，剩下的都已经进了邓氏的私人腰包，分家还能分出来不成。
“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分家，老二家的三天后搬出去，暂时住到后山脚下老宅子里，等你们自己盖起房子再搬。这边宅子里你们屋子里那边用惯的东西可以带走。等我有空了就去把族谱分一下。”
等几人说够了，姚望山三言两语就敲定最后结果，老宅子都是暂时住的，盖起房子就要搬出去，和净身出户没差别。
“等什么三天后，一个院子凑着，你们不嫌碍眼我都膈应得慌，今天就搬！”姚晓婵道。
得，更狠的在这里，老里正眉梢微扬。
最终，姚晓婵一家六口在天黑之前搬了出来，住到了山脚下老宅子里，倒不是她们动作快，而是东西太少。
老宅子虽然是茅草屋，也够宽，想到这里只是暂时住的，姚晓婵也没心情到处打扫，只和晓草，李氏一起把要住的屋子打扫出来，就去清理厨房准备做吃的了。
既然搬出来了，她可不准备再一日两餐，时间长了，得了胃病，在这古代，上哪去治？
除了姚晓婵今日弄回来的一盆吃的，从那边拿过来的就只有几根番薯棒子，连姚三娃的馍馍都没有了。
李氏一边清理灶台，一边愁得头都大了，虽然搬出来的时候很痛快硬气，可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姚晓婵很感动她今天为自己站出来，安慰她：“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饿着的。”
将今儿那株人参卖了，足够建一幢青砖瓦房，顺带让一家人好吃好喝过上几年，而且只要她想，也不是挣不到银子，现在比较麻烦的是，银子的来源该怎么解释。
“你乖乖听话我就阿弥陀佛了！”
李氏不以为然，这孩子是比以前机灵多了，但大话也不能随便乱说，“你这脾气啊，该改一改，今天你爹是没说你，回头他想起这茬，也不知道要怎么训你。”
“我是被她们欺负够了，这才不得不站出来，爹……等他下回想起的时候再说吧。”
“娘，大姐，崔奶奶过来了。”
火还没开始烧，外面姚三娃就带着一位老妇人走进来，来的是老里正的妻子崔氏。
姚晓婵起来给她行礼，李氏将手在衣衫上擦了两下，迎上去寒暄。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哎，老姚家做这事缺德啊，你们受委屈了，这不，收拾了些吃的过来，你们先将就着几天。”
崔氏往茅屋周围瞅了一眼，这老宅已经好些年没住人了，四处漏风，灰尘满地，哎……造孽啊！
将包袱篮子放在灶台上，一一打开，是一小袋子细面，一罐子猪油，还有一包粗盐。
无一不是现在普通百姓家的珍贵东西，猪油之类的，寻常家庭平日里都不用它的，有人有客进门，才用猪油抹一抹锅底，图个好看。
李氏不太自然的推脱：“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娘，正好现在咱们都没有，崔奶奶有心，特意送过来，你就先收着吧。”
姚晓婵看出李氏并非不想收，只是这收了人情就大了，干脆自己接话。
“劳烦崔奶奶跑一趟，多谢你们的食物，还有今天也要多谢里正爷爷帮忙，赶明儿晓婵赚钱了，一准给你们买一百斤猪肉做寿。”
姚晓婵知道，里正今天在那虽然没有多说几句话，但他却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是他在场镇着，今儿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结，分家也不能分的如此干脆，即使分了，也可能她们连一个破碗也带不出来，更别提平日里常用的东西了。
“听孩子的收下吧，你有福气哦……这孩子机灵，又会说话。”
崔氏对李氏笑道，见李氏半犹豫的接下东西，就摸摸姚晓婵的脑袋：“好的，婵丫头能干了，崔奶奶等着你那一百斤猪肉哟。”
崔氏知道姚晓婵一家人还有很多事要忙，没说几句，就找理由回去了。
村子里村民都住的近，也没什么隔音的说法，藏不住什么事，一传十十传百，走东家窜西家。没一会儿，就大多数人家都听说了，这姚守树一家净身出户分家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