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26日，凌晨3:20，江城市郊外公路
周成猛打方向盘，警车在泥泞的土路上甩出一道弧线。
车灯扫过前方百米处那辆灰色面包车，车厢后门晃动着，隐约能看到麻袋一角。
"王斌！通知路障组堵住前面三岔口！"周成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配枪上膛，"马强手上有活人！"
对讲机滋滋作响："周队......刘局刚下令......所有路障撤了......"
"什么？！"周成猛踩油门，警车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面包车突然急转冲下路基，碾过一片灌木丛消失在黑暗中。
周成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凌晨4:50，马强自建房现场
闪光灯在狭小的房间里不断亮起。
陈峰蹲在冰柜前，镊子夹起一袋血样对着光："保存得很专业，抗凝剂配比精确，绝对是医疗系统的人教的。"
周成站在工具箱旁，盯着那套手术器械。
骨凿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褐色，但刃口磨损痕迹很新。
他忽然发现工具箱夹层里露出纸角——是张被血浸透的送货单。
"新生医院......"周成用镊子小心展开残破的纸片，"......外科耗材......6月15日......"
正是张雨晴失踪后第三天。
上午8:10，刑侦支队会议室
周成把三张照片贴在白板上：张雨晴、李红梅、马强。
红色记号笔将"O型血"、"器官捐献"、"新生医院"连成三角形。
"马强前年倒卖医疗器材时，对接的就是新生医院的采购科。"王斌调出档案，"当时案子突然被叫停，理由是'证据不足'。"
"叫停的人是谁？"周成问。
会议室突然安静。王斌咽了口唾沫："......刘局。"
周成冷笑一声，抓起外套："我去会会这位徐主任。"
上午9:30，新生医院行政楼
徐天佑的办公室门紧锁，秘书赔着笑："徐主任去市里开会了，周队长要不改天？"
周成直接亮出搜查令："现在就要查外科3室。"
外科3室是间普通手术室，不锈钢器械柜擦得锃亮。
周成蹲下身，发现手术床底部的滚轮缝隙里有暗红色残留。
"这个型号的骨凿，你们近半年报损了几把？"周成突然问。
护士长翻着台账："......三把？不对，四把......"
她的手指突然僵在某一页，"奇怪，系统显示6月16日报损一把，但我没签过字。"
周成记下经办人名字：郑明。
上午11:15，医院法律顾问办公室
郑明正在整理文件，西装袖口露出铂金袖扣。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五岁，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礼貌的审视："周队长，搜查需要我陪同吗？"
"你认识马强吗？"周成单刀直入。
郑明手指微微一顿："医院外包运输公司的临时工，去年解约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合同，"有什么问题？"
周成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枚婚戒，但办公桌上没有家庭照："6月15日你经手过外科器械报损？"
"例行公事。"郑明微笑，"手术器械都有使用期限。"
"包括偷运出去杀人的？"
郑明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周队长，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按下座机快捷键，"保安，请来一下法律顾问办公室。"
中午12:40，路边面馆
"郑明，三十五岁，海归法学博士。"王斌念着平板上的资料，"去年空降到新生医院，年薪八十万。"
他吹了个口哨，"比咱们局长都高。"
周成搅着已经坨了的面条："查他银行流水。"
"早查过了。"王斌压低声音，"每月固定往开曼群岛转两万美金，收款方是'生命科技咨询公司'。"
面馆电视机突然插播新闻："我市著名医学主任徐天佑向红十字会捐赠200万元。"
画面里徐天佑正和刘建军握手，背景板印着"警民共建平安医院"。
周成掏出手机拍下屏幕。
下午2:15，市局档案室
周成翻出2005年医疗器材走私案卷宗。
证物清单第三页被人撕掉了，但装订孔还留着。
他举起纸页对着窗户，隐约能看到上一页留下的压痕："......新生医院采购科科长......梁......"
"找这个呢？"
周成猛地回头。
林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杯咖啡。
她是今年刚分来的实习警员，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睛亮得像是能看透人心。
"技术科刚恢复的数据。"她递过U盘，"马强手机里删掉的通讯录。"
电脑屏幕上跳出几十条通话记录，有个号码每周五凌晨两点准时呼入。
周成拨过去，电子音提示是空号。
"我查了基站定位。"林悦俯身按了几下键盘，地图上跳出红点，"信号源在新生医院行政楼。"
周成盯着她："为什么帮我？刘局不是让你停职反省吗？"
林悦笑了笑，左脸颊现出个小酒窝："我妹妹三年前死于肾衰竭......排队等器官等了两年。"
她声音突然变冷，"而新生医院的移植手术平均等待期是两周。"
下午4:00，刑侦支队女厕所
周成把材料塞进通风管道。
这是他和陈峰二十年前当片警时发现的"保险箱"。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刘建军的大嗓门："周成！给我出来！"
周成打开水龙头洗脸。
镜中的男人眼睛里布满血丝，胡茬已经冒青。
他想起林悦说的"两周"，想起李红梅女儿哭着问"我妈什么时候回来"，想起张雨晴父母佝偻的背影。
他掏出配枪退出弹匣，又咔嚓一声推回去。
晚上7:30，城东棚户区
周成蹲在屋顶，望远镜里的马强正在院子里擦车。
那辆灰色面包车后厢新焊了锁扣，地上散落着带血的纱布。
对讲机突然响起林悦的声音："周队，查到郑明前妻了......她在英国做移植手术，供体来源不明。"
马强突然抬头看向屋顶。
周成屏住呼吸，看着他从驾驶座底下摸出把砍刀，慢慢朝楼梯走来。
月光下，砍刀刃口泛着和骨凿一样的冷光。
晚上8:15，城东棚户区屋顶
马强的脚步声在铁楼梯上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周成的神经上。
周成贴着水箱蹲伏，右手按在配枪上。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夜风中变得冰凉。
望远镜还挂在脖子上，镜片反射着月光，像一只呆滞的眼睛。
周成心跳很快，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兴奋的紧绷感。
马强是条活线索，绝不能让他跑了，但也不能当场击毙。
他需要活口，需要他嘴里那些还没说出来的名字。
"谁在那儿？"马强的声音嘶哑，像是常年抽烟熏坏的。
砍刀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弧线。
他踢开堆放的杂物，刀尖戳进废弃的棉被里，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周成屏住呼吸。
马强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他的手机响了。
"喂？......现在？......行，我马上到。"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