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25日，凌晨1:15，江城市纺织厂后巷
路灯坏了两盏，巷子深处黑得像是被泼了墨。
李红梅把自行车锁在厂区铁栅栏上，揉了揉酸痛的腰。
连续八个小时的夜班让她的关节发僵，工装裤口袋里装着刚发的工资——两千三百块，裹了三层塑料袋防潮。
"红梅！"同车间的王大姐追上来，"真不跟我们去吃宵夜？"
"不了，闺女明天期末考试。"李红梅摆摆手，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帮我把这个带给小雅，厂里发的奶油面包，她最爱吃。"
王大姐接过面包，突然压低声音："最近小心点，听说城西那边又丢了个女工......"
"知道啦。"李红梅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皱纹，"我走大路。"
她转身往公交站走，没看见巷口停着的那辆灰色面包车。
上午7:30，城东出租屋
"妈？"十五岁的赵小雅推开卧室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她摸了摸桌上的搪瓷杯，里头的牛奶已经结了一层膜。
床头闹钟下面压着张字条："妈去早市买鱼，电饭煲里有粥。"
赵小雅咬着嘴唇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上午9:10，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周成盯着白板上新贴的照片——李红梅，41岁，纺织厂女工，离异，独自抚养女儿。
照片里的女人有着典型的劳动妇女面相，皮肤粗糙，但眼睛很亮。
"失踪时间推定是今天凌晨1点到2点。"小李翻着接警记录，"女儿报的案，说母亲从没夜不归宿过。"
"现场勘查呢？"
"巷子里发现这个。"物证科的小张递过密封袋，里面是个廉价的塑料发卡，"确认是李红梅的，上面有拉扯痕迹。"
周成捏着密封袋转了转，发卡断裂处有新鲜的茬口。
他忽然眯起眼："等等，这是什么？"
发卡背面粘着张米粒大小的纸片，已经泛黄。
技术科用镊子展开后，上面印着模糊的字样："生......光......志愿......"
"生命之光志愿者？"周成猛地站起来，"查李红梅的医疗记录！"
上午10:45，市红十字会办公室
"李红梅？对，登记过。"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去年11月3日，在纺织厂组织的公益活动上签的捐献协议。"
周成的手指敲打着柜台："什么活动？"
"厂里组织的，好像是......新生医院来做的宣传？"工作人员突然压低声音，"那天还抽奖，李大姐中了个电饭煲，高兴坏了。"
周成的笔记本上，"新生医院"四个字被画了三个圈。
中午12:30，刑侦支队食堂
周成扒拉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对面坐着陈峰。
法医把尸检报告推过来："张雨晴书包上的微量血迹，和李红梅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同一个人？"
"不。"陈峰摘掉眼镜擦了擦，"但血型一致，都是O型。"
他顿了顿，"而且我在两份样本里都检测到同一种抗凝剂，市面医院很少用。"
周成的筷子停在半空："又是专业手法？"
"至少是懂行的人。"陈峰压低声音，"刘建军刚才找我，问为什么还在查这案子。"
周成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手机响了。
王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周队！李红梅的手机出现了！"
下午2:15，城北二手市场
摊主是个满脸油光的胖子，正被两个便衣按在柜台上。
见到周成进来，他立刻喊冤："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是赃物啊！"
"那人开价三百，我看成色新就收了......"
"长什么样？"周成戴上手套，检查那部诺基亚1110。
"戴口罩，看不清脸。"胖子哆嗦着，"但左手腕有纹身，像是......像条蛇？"
周成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需要密码。
他递给技术员："能恢复数据吗？"
"通讯录被清空了，但......"技术员插上数据线，"短信草稿箱里有东西。"
小小的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O型肝，价格谈好，明晚老地方。"
周成的后颈汗毛竖了起来。
下午4:00，副局长办公室
刘建军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周成！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纺织厂女工失踪就是普通人口拐卖，扯什么器官移植？"
"两名失踪者都是O型血，都登记过器官捐献。"周成把两份档案摊开，"现场都出现了新生医院的线索。"
"荒谬！"刘建军拍桌而起，"你知道新生医院去年纳税多少吗？"
"三千万！市里重点扶持单位！没有确凿证据就瞎怀疑，你担得起责任吗？"
周成直视着他："刘局，您这么紧张干什么？"
刘建军脸色变了变，突然压低声音："老周，咱俩共事十几年了，听我一句劝——这案子到此为止。"
"死者家属那边，局里多给点抚恤金......"
"人还没找到，您就知道是死者了？"周成转身就走，"我会按程序查下去。"
门摔上的瞬间，他听见刘建军拨通了电话："......对，还是他......压不住......"
晚上8:20，刑侦支队证物室。
周成用紫外线灯照射李红梅的手机，在机身侧面发现几个模糊的指纹。
王斌凑过来看："不是机主的，应该是最后接触的人......"
"马强。"周成突然说。
"啊？"
"前年倒卖医疗器材那个案子，马强左手腕就纹着条蛇。"周成翻出档案，"当时查获的走私器械里，有三十箱德国产抗凝剂。"
王斌倒吸一口凉气："就是陈主任说的那种？"
周成抓起外套往外走："申请搜查令，马强家。"
晚上10:40，城郊自建房
破铁门被踹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
二十平米的小屋里堆满医疗包装箱，墙角冰柜嗡嗡作响。
周成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着几十袋血包，标签上全是O型。
"周队！"小李从床底下拖出个工具箱，"你看这个！"
箱子里是手术器械，最上面是把骨凿，刃口还沾着暗红色的碎屑。
周成戴上手套拿起骨凿，手电光下，金属表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新生医院-外科3室。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声。
周成冲到门口，只看见那辆灰色面包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
车斗里，隐约有个麻袋在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