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山匪洗劫了杜家酒楼,生意一落千丈。
杜孝勤说是去筹措资金渡过难关,转眼半月未归。
期间,杜三婶向段家递了婚帖,段家不仅接受了杜文阅替嫁,还将婚期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婚期竟然提前一个月!
春雨过后,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白晃晃的太阳当空挂着,昨日还光秃的树枝,今日已添了几处嫩绿,一群麻雀欢快的飞,叽叽喳喳地叫着,这是萧瑟的寒冬没有的生气。
杜文阅几天没出门,整日没精打采,吞咽疼痛吃的也少。
她靠着窗,望着窗外的麻雀,不由得感慨,怎么人活得不如只鸟!
麻雀周身棕色,落在地上的几只,有的蹦跶着散步,有的头低着觅食,时而腾空盘旋,时而落地结伴,自由惬意,直到孔为雨横冲直撞的走进来,受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落枝为安。
孔为雨冲散了麻雀,进了屋,抱着面色苍白的杜文阅,自己先流了泪。
作为杜文阅的闺蜜,孔为雨自觉使命在身,非拉着极度郁闷的杜文阅出门散心,却意外瞧见杜孝勤上了辆黑色斯蒂庞克轿车。
杜文阅盯着车,顾不得周遭一切,她只想见到杜孝勤,立刻马上见到,胸口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心焦一片。
斯蒂庞克在几条街转悠,每次眼看要拦住,拐个弯就消失在了眼前。
在安东最繁华的商业街口,杜文阅停了下来,剧烈的喘息着,弯下腰,蹲在路边,她用膝盖抵住胸口,悲伤像胃里没有消化的食物,堵在心口又时时泛着酸。
孔为雨蹲在杜文阅身边静静陪着她,心疼地轻抚她的脊背:
“婚期提前一个月,你追上他,他也改变不了。”
杜文阅没放弃,眼睛一直盯着岔路口,没多久,斯蒂庞克果然又转了过来,杜文阅冲了出去……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轿车猛的停下。
杜孝勤打开车窗,对拦车的杜文阅微愠道:
“胡闹!”
杜文阅急得失态,但见到满脸胡茬、神情倦怠的杜孝勤还是愣了一下,正想说婚期提前的事儿,副驾车窗慢慢打开。
芶西东挑衅地冲杜文阅挑了下眉,又看了眼杜文阅身后漂亮的孔为雨,嘴角扯出一抹轻浮的笑。
见芶西东也在车上,杜文阅收敛了情绪,挺了挺脊背,挡住芶西东看孔为雨的视角,顾左右而言他道:
“三伯,经营上的事,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您的建议,故而拦车。”
杜孝勤满眼疲惫,长舒一口气,徒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压了压翘起的一撮,沙哑道:
“你是东家,店里事情你做主。我不在,有事你掂量办。”
芶西东点燃一支“海盗”香烟,吸了一口,抬了抬下巴,对着杜文阅吐了个烟圈,阴阳怪气道:
“自不量力!”
丢了香烟,缓缓关上了车窗。
杜孝勤低着头,不看杜文阅,像是怕被杜文阅发现什么,没一句关心,没多说一句,也关上了车窗。
斯蒂庞克慢慢驶出了杜文阅的视线。
孔为雨安慰的搂着杜文阅的肩,给她打气:
“万事咱们还是要靠自己,我替你去学校办休学,你想办法尽快把店开起来,你这个嘴硬又死要面子的三伯,靠不住。”
说着,伸出右手,又拉着杜文阅的手握在一起,夸张的上下晃动了几下,底气十足道:
“我陪你一起披荆斩棘!”
杜文阅被孔为雨滑稽幼稚的举动逗笑。
她眼中满是雾气,深感变数太快,显然三伯已经顾不上自己,杜家成衣店开张已刻不容缓。
杜孝勤将成衣店交给杜文阅,三婶颇有微词,但碍于杜文阅承诺替嫁,不便发作。
她对身边人说,什么扭亏为盈就退婚,就是个笑话,小姑娘赤手空拳想扭亏为盈?天真!
杜文阅拦车一幕被韩复尽收眼底,他知道芶西东在那辆车里。
韩复三十岁上下,沉稳儒雅,心思细腻,是颇有风度的男子。
此刻他站在酒楼顶层窗边,俯视着安东最繁华的商业街。
身后的马奉继续汇报:
“近几年,芶西东入股的商号,生意都是明里风光,暗里落魄。
不愿芶西东入股的商号东家,有的离奇死亡,有的不知所踪,产业被迫转让、拍卖。
这是清单。”
韩复接过马奉递过来的清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马奉深感不安,继续分析:
“周白先生请您拒绝芶西东入股吉庆楼却被暗杀,对方目的,会不会是引您入局……”
马奉虽到不惑之年,但浑身腱子肉,人高马大,旁人一看便知是武行中的高手。
正说着,门被急促扣响。
马奉打开门,门外是气喘吁吁的周全和一脸严肃的邱常君。
韩复挥挥手,马奉带周全到门外把守。
韩复与邱常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父亲早逝,韩复继承父亲创建的吉庆楼,将吉庆楼发展成安东梨园第一楼!
邱常君随母姓,母亲去世后,留在母亲创建的邱家班。
人生海海,烟火凡人。
最是讲究门第和体面,面对高阶层崇拜又嫉妒,趋炎附势又媚富贱贫。
势利眼儿怎会将安东第一楼的主事与一个长约戏子联系在一起?
即便韩复和邱常君风采如此神似!
韩复让邱常君坐在自己身边,分析周白到安东的消息定是从戏楼走露。
内鬼,必须拔出。
韩复洋洋洒洒说完计划。
邱常君认真聆听,点头认同。
他一向信赖韩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