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宗驾临仁寿宫的时候,钱太后正和柏贤妃闲叙。
“儿臣参见母后。”
“皇儿免礼。”
“臣妾参见陛下。”
“原来贤妃也在,免礼。近日儿臣政务繁忙,未能常来看望母后,请母后恕罪。”
“来不来我仁寿宫倒是其次,哀家是怕皇帝心里只有永宁宫。”钱太后望了一眼柏贤妃,“后宫连丧两位皇子,皇帝更应该为子嗣考虑。后宫嫔妃众多,哀家盼个能长大成人的孙子就这么难吗?”
“母后所言极是,我自知福薄,好不容易有了皇儿祐极,不到周岁便夭折。这后宫众嫔妃,哪个不是天天盼着皇上?”柏贤妃抹着眼泪道,“可皇上眼中却只有万贵妃。长此以往,您叫臣妾们如何为皇室延绵子嗣、开枝散叶?”
“好了,你们怎么又怪朕?朕就是喜欢万贵妃,怎么了?朕是皇帝,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宠幸谁就宠幸谁,不必你们多言。儿臣告辞。”
从仁寿宫出来,宪宗憋了一肚子气。皇子的夭折本来已令他十分悲痛,如今子嗣不旺也绝非他本意。可大家似乎都把矛头指向他最爱的万贵妃。宪宗想不明白,于是叫御前太监杨敏伺候着去御花园散散心。
逛了大半日,不知不觉走到了宝丰斋。这斋堂就在钱库旁边,是纪瑶住的地方。宪宗走进院子,四下无人,只有一位陌生女子正在石桌上伏案,便让杨敏上前推醒她,问道:“你是谁?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
纪瑶睡得正香,冷不丁来个不认识的人把她推醒问话,吓了一跳。她打量了一下对方,见是位年轻男子,且穿着龙袍,心想这恐怕就是皇帝吧。于是赶忙起身下拜:“臣妾纪瑶,参见陛下。臣妾睡着了,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宪宗见对方认出了自己,且自称臣妾,心中一喜。“纪瑶?你是瑶族大土司的女儿?”
“正是臣妾。”
“平身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睡着了?”
“臣妾今日核对钱库账簿,实在困倦便在院中伏案小憩。”
宪宗看石桌上摆着笔墨算盘,一堆账簿,道:“万妃让你打理钱库,看来是选对人了。”他翻了翻账簿,见各条各目皆记录清楚,详尽有序,心中颇悦,“是谁让你这么记的?”
“回皇上,臣妾在广西跟母亲学习过管理钱物。只要分门别类,或按名称、或按入库时间编排帐目,便一目了然。臣妾原跟老师学过算科,每目清算一遍,再复核一遍,以防有误。”
宪宗喜不自胜,赞道:“好!没想到朕的后宫还有你这么个人才!杨敏!”
“老奴在。”
“去准备掌灯铺宫,朕今夜要在宝丰斋就寝。”
“遵旨。”
深蓝夜空,皓月当中,诺大的紫禁城逐渐清静下来,万贵妃用完晚膳打发小太监乔景去问宪宗今晚在哪宫掌灯。乔景回来报:“启禀娘娘,皇上今晚在宝丰斋。”
“宝丰斋?宝丰斋是哪里?”
“宝丰斋就是钱库旁边那个斋堂,纪瑶公主住的地方。”
“皇上怎么好端端的跑到钱库去了?”
“今日皇上从仁寿宫出来后在御花园闲逛,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宝丰斋,与纪氏略坐了一会儿就决定今晚留在那里。”
“纪瑶年轻美貌,这下定是要得宠了。”万妃无奈地说道。
翌日,后宫传来晋封诏书:“瑶族公主纪瑶,贤良淑德、才貌过人,即日起册封为才人,迁往未央宫居住。钦此。”
几日后,万贵妃、柏贤妃、邵宸妃等嫔妃前往仁寿宫给钱太后请安。进屋之后发现纪瑶已经到了,众妃齐声道:
“臣妾参见太后。”
“免礼。你们来得正好,纪氏刚刚搬进未央宫,你们闲时得空可去她那里坐坐。这孩子离家千里,又乖巧懂事,挺招人疼的。”太后拉起纪瑶的手,对她道:“吃穿用度尽管让太监宫女为你置办,皇帝喜欢你,你更应该尽心伺候,若能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便是你的福分。”
“太后所言极是,纪妹妹有幸得皇上宠爱,若能诞下皇子,便是为后宫立了头功。”柏贤妃道。
“霜儿,将我的铜山寒玉镯和碧玺珠钗一对赏与纪氏。”钱太后吩咐。
“臣妾谢太后赏赐。”纪瑶高兴道。
午膳之后,黄赐到永宁宫与万妃闲话。
“奴才听闻皇上最近一直在纪氏那里。”黄赐道。
“皇上愿意去哪里,谁还管得了?”
“宫里传那纪氏虽然出自南疆蛮夷之地,学问却很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打得一手好算盘,皇上是日益宠爱。”
“俘虏来的罪臣之女,在宫中亦无权无势,搅不起什么大风浪。皇上是一时图新鲜,日子长了便会乏味而弃之。当年邵宸妃得宠时是何等威风,如今不也是独坐深宫日日思君不得见嘛。不足为虑。”
“还是娘娘懂得皇上的心。奴才只是担心纪氏常受圣露恩泽,万一孕育皇子,会不会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这话如千针扎心,深深刺痛了万妃。她狠狠地瞪了黄赐一眼。
黄赐吓得赶紧跪下:“奴才多嘴,娘娘息怒。奴才只是提醒娘娘,防患于未然。”
“母凭子贵?她也得有那个命!你派人去未央宫看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即禀报。”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