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居然敢破坏天罚!”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这么一声,围观着的众人才如梦初醒,原本驻守在台下的弟子们的剑齐齐出鞘,全部直指高台。
司弦那真是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这一个没看住,怎么就!南极仙翁似乎是也没有料到这个变故,他原本是端坐在高台一侧,被这混乱激得下意识想要起身,最终还是眉头一松,又坐了回去。
符婴见到这个阵仗,还是吞了吞口水,他握着剑柄的手紧得发白,这把剑名为玄冰,是玄灵的法器。那家伙要是知道他拿着他的剑做这种事情,估计得马上从九重天跑过来,在他面前嚎啕大哭、来一场水漫过金山。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敢扰乱苍穹山执法!”绯上神君横眉怒目。
符婴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最后他反手握住剑柄,让剑尖朝下,转身朝着高台作揖,“绯上神君,符婴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世态紧急,还望海涵。”
闻言,绯上神君的眉头动了动,似乎是在思索这个名字,最后豁然想起,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南极仙翁,似乎是征求他的意见,验证一下是不是他猜的那个人。
南极仙翁点了点头。
绯上神君神色一敛,而后看向台下,正色道:“本君执法奉行天命,纵使九殿下贵为神帝之子,也不该知法犯法!”
符婴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退让的开口:“符婴只问一句话,事后符婴自去请罚。”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走到了涂山翊面前,涂山翊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冲他挑了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美人儿果然关心我的紧!”涂山翊笑着,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开口。
“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肯把东西还我?”符婴蹙眉看他,他们两个的声音都挺低的,外面的人都听不清楚。
涂山翊甩了甩手,那个坠子在他的手臂上慢慢的晃荡,而后涂山翊低声道:“那就得看小殿下值多少钱了。”
符婴一愣,没有理解他话里面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捆缚在涂山翊身上的锁链不知何时崩断!符婴只觉脖子一疼,他已经被涂山翊锁住了喉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场上就混乱不堪的局势更为混乱。绯上神君和南极仙翁都吓了一跳,毕竟现在被拿捏在手上的可是神族的公子,而且传闻是最受神帝宠爱的小殿下。这要是在他们这里出了点差池,那可真是得罪整个九重天了。
涂山翊遏制住符婴的脖子,冲着高台叫道:“老头儿,不知我手上的资本够不够换我一条命?”
符婴感叹自己真是大意了,但是他其实心里知道根本就不是自己大意,而是当涂山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
“涂山翊,你堕落神台,不知悔改,如今是还想犯下大错,万劫不复吗?”绯上神君厉声道。
涂山翊嘴角挂上一抹意义不明的冷笑,声音凉凉:“看来这小殿下的命似乎也没这么值钱。”
语毕,涂山翊手上的力道悍然加重,符婴被勒得几乎喘不上气,下意识的用手去抓自己的脖子,心中感叹至极,他怎么就那么倒霉透了,不会要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了吧。
眼前一片昏黑,绯上神君厉声道:“住手!”
也几乎是同时,符婴感觉到遏制住自己脖子的手一松,他整个人也被一股力道甩了出去,耳边一道冽声炸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甩出去的身子站立不稳,好半天似乎才撞到什么东西,那东西硬的很,撞的他的额头发疼。符婴抽了抽鼻子,鼻尖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竹叶青味,悠远熟悉。
“嗷嗷嗷,偷袭偷袭,你怎么老是玩偷袭!”
耳边,涂山翊气急败坏的声音炸响。
符婴听到之后,觉得清醒了大半,他甩了甩脑袋,眼前刚刚由于窒息出现的黑雾渐渐散去,首先见到的是一片蓝色,而后,面具森冷。
“恭迎圣主——”
喊声四起,诸神跪拜!
符婴觉得漏掉了一拍,他盯着那个冷傲坚毅、轮廓分明的下巴,完美的下颚线,青铜面具覆盖了半张脸,能够见到面具之下,那人的眸子幽暗如潭,平视前方,浑然无物。
北冥!
符婴觉得浑身颤抖,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揭开这个人的面具,却被那人躲过,与此同时,苍穹的嘴角扯上一个严厉的弧度,语意不善:“是不是本君一直以来对殿下太过纵容,才让殿下以为可以随便冒犯本君。”
语气冷冽,孤傲寒凉,不带一丝温度。
接着,手一松,符婴已经被推了出去。
符婴一愣,然后环视了一眼四周跪了一地的人,再想想方才的话,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明了。
北冥!苍穹?
追击涂山翊时的初识,玉液池的再遇,下九幽,又知晓那么多应龙神尊的往事。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只会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神官?
苍穹圣主,根本就没有什么北冥,面前的这个人叫苍穹,是执掌六界法度的执掌令,执掌…大人!
明明知晓他没有这个人害死在九幽,他该高兴的。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心口堵得厉害,他这么淡漠疏离的同她说,居然惹得他鼻头发酸。
欺瞒,靠近!
怎么觉得,那么…委曲。
苍穹把他推开之后,目光甚至于没有在符婴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回了高台,因为今日的变故乱了天雷,涂山翊被收押牢狱,弟子也被遣散了回去。
符婴因为今日犯了过惹祸端便被绯上神君下令罚跪在石阶下。这个刑法其实并不算重,符婴今日惹的祸事如果真要追究起来的话,那可算是违了天归,受几道天雷都是轻的,保不齐还会被关在牢狱里几百年。
不过一是符婴的身份摆在那里,二是这罚是苍穹圣主亲自定的,绯上神君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苍穹山山势高,夜晚是很冷的,基本暮色来的时候,寒气也就上来了。符婴一言不吭,脚下的青石板岩像是冰块一样,冷得人直打哆嗦。他有种感觉,他膝盖好像和那冷冰冰的地板粘在了一起,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脑子却格外清醒,那痛楚也就更为清晰。
符婴锤了锤膝盖,从他跪到这里到现在,他已经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在脑子里面理了一遍。同时,心里也把涂山翊那家伙在心里问候了上千遍。可是想着想着,却不免又想到苍穹,虽然说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好歹也算是有出生入死的交情了吧,真是没良心!
一出事就装不熟,关键你装不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的,当唱大戏呢,那么能演!
他就是脑子有病才赶着来这苍穹山找罪受。
符婴不停地搓着手掌,然后拿到嘴巴面前哈着气取暖,仿佛只要不动就会血液凝固而死。但是这也没能够让他挺多久,寒风扫过颊面,符婴已经唇色青紫,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上,紧紧的攥着那把小匕首,这是谢清钰亲手给他雕刻的,似乎只有在那里才能够找到一点温暖。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一抹蓝色的人影站在石柱边上的阴影里面,眸子晦暗不明的盯着符婴的背影,脸上覆盖着的面具冰冷孤寒。
差不多后半夜的时候,符婴再也支撑不住了,眼皮重的厉害,全身上下的知觉好像也一点一点被抽走,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整个人便伏倒在地上 。
也几乎就在他倒下的时候,那抹蓝影移步上前,而后蹲下,伸手,符婴整个人都被他托了起来,抱在怀里。
苍穹把手掌贴在符婴后背上,手上的灵流被灌注进符婴体内,不知过了多久,符婴那僵硬的躯体才柔和下来,软软的瘫在他怀里,倒是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苍穹看着符婴的脸,因为冻了太久的缘故,变得有些青紫,嘴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其他的什么情绪,苍穹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双唇紧抿。
那天夜里,苍穹守着符婴,符婴睡得很不安生,似乎是做了噩梦,不住的动着嘴唇。
声音很小,但是因为两个人离得近,苍穹还是听得分明。
他说,谢清钰,冷…
苍穹给他捏了捏被子,把符婴整个人又包裹得严实一些,符婴的体质差的很,这个他是知道的,落个水都能发热得惊天动地。
次日,符婴是被阳光刺醒的,看到他醒过来,原本守在他边上的司弦神色大喜。
符婴动了动嘴唇,觉得嗓子干的要命,司弦给他递了一杯水过来,拍着胸口像是松了一口气:“药君说,醒了就好,醒过来就没事了。”
“殿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司弦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符婴摇了摇头,然后问起情况。听司弦说了他才知道昨日他跪倒半夜昏了过去,后来是被路过巡夜的弟子发现,这才把他送了回来又去通知了司弦,找了药君。
所以说,他这条小命可当真是捡回来的。
符婴揉了揉胸口,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你呀,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莽撞行事了!”司弦无奈叹气。
符婴笑笑,连连应着,可是心里面却有点不是滋味,昨夜他迷迷糊糊似乎闻到了那竹叶青的气味,他还以为……原来真是他冻糊涂了。也是,那家伙是何许人物,八荒六合都传言,铁面无私,无情无欲,脾气冷的像石头一样。他会来救他?他真是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