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神鬼大战，她手握骨鞭，战袍加身，立于云端，身后领着天兵百万。”
杜子仁动着嘴唇，把那段往事徐徐道出，他的眸子出现一抹很少见的迷惘，弥散着些许痛楚。有那一瞬间，谢清钰和谢悯居然从他们师尊的脸上，看到了那晚河伯脸上露出的神情。
期待、向往！
神鬼大战，天兵百万，鬼兵千万，两族交战于不周山。
那一战，鬼兵大败，杜子仁败在玄冥手上！
杜子仁守着鬼族数十万年，带领手下的鬼兵平定了一场又一场的叛乱，在整个九幽都声名显赫。不周山一战，是他生平败得最惨烈的一次。
而且，他是败在了一个女人手下。对于当时的杜子仁来说，这是极大的屈辱，所以他约了玄冥第二次，半个月后再去不周山。
可是半个月后，玄冥没有来。
后来，神鬼大战平息，当时负责来签订契约的人并不是玄冥，而是与之齐名的另一位神族战神，也就是后来的苍穹圣主。
因为这个未完成的约战，杜子仁极其较劲，还险些因为这件事入了心魔，便于罗浮山闭了关，谁也不见。
等到他出关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赌约，可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越久，他就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玄冥，打完那场两个人没有打完的战斗。
那个时候，应龙神尊的名声已经很响了。统领五方天将，是神帝亲封的战神将军，负责维护神族的太平。
听说这五百年来，神族发生了很多大事，老神帝羽化，二殿下重黎趁乱登位九五，应龙神尊手握一条骨鞭，将叛军挡在了天河之畔。骨鞭染血，红云万里。
这些事情原本和鬼族没什么关系，近些年来鬼族休战，臣服于天族，所以和他更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低估了自己对于玄冥的执念。
也低估了这些纠缠纷扰的孽缘。
神帝大婚的那一天，八荒同庆，请帖送到了八荒六合，这其中，自然是也有他杜子仁的一份。
似乎是怀着侥幸见玄冥一面的心思，原本足不出户幽居罗浮山的杜子仁破天荒的去了神族。
只是他还没有踏入九霄云殿，便在天门入口遇到了一红衣男子，凶兽帝江。而他的怀里面抱着的人，是丹元尽毁，奄奄一息的玄冥。
因为同天兵鏖战，帝江也已经浑身是伤，看到他盯着他怀里的姑娘，帝江的目光凶狠又警惕。
杜子仁从来没有想过，他同她的再见，会是在一个这样的境地之下。
他不知道玄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遇到了什么才会落到这个地步！而他似乎忘记了他来找玄冥的目的只是为了同她完成那场未完成的决斗。那一刻，不假思索的，他救下了帝江与玄冥，并把他们带回了罗浮山。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他今日到九重天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与她相见。
玄冥碎了丹元，杜子仁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盼了五百多年都没忘记的决斗，再次见面的时候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她丹元尽毁，形同废人。
不甘，又似乎浸染着更多的情绪。
听说九荒有一奇草，名曰九穗禾，只要得到了九穗禾，哪怕是再碎的丹元，都能够被修复得完好无初。
玄冥这样骄傲的人，哪怕是醒过来了，也不会甘心当一个废人的。这个，帝江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最终，他把玄冥留在了罗浮山，而他自己一个人去了九荒找九穗禾。
“你…谁？”
那是玄冥睁开眼睛看到杜子仁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目光冷冽，瞬间聚起杀气。
第一次，第一次杜子仁觉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时候的玄冥，身上穿着的一袭紫色纱衣，青丝半束，因为伤重的缘故脸色惨白，连唇也是白的，居然沾染了一点我见犹怜的意味。
杜子仁对玄冥的印象，都定格在云头身穿银色战袍手握长鞭的战神将军身上，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战神将军穿上女装之后，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仙子。
这五百多年的苦熬里，杜子仁第一次意识到，他想找的、他想等的，似乎一切都已经有了意义。
醒来之后的玄冥，除了对着他的时候冷着脸，其余大多时候都是坐在罗浮宫门口，看着那下面的三千多级台阶发呆。她现在形同凡人，杜子仁真是时时担心她会有一头子扎下去的冲动。
冥府治理鬼门关的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同神族打的交道最多，杜子仁是从他们那里听到了一些旧事。当年天河一战，应龙神尊的丹元因重黎而碎。
重黎迎娶瑶山帝姬，应龙神尊走上九霄云殿，险些大开杀戒。
从这些来看，杜子仁就算是再愚钝，也猜出了些许。可是猜到了之后却心惊胆战，他从来没有敢想过玄冥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人，会甘愿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他觉得，玄冥这样的人天生就该高高再上，目下无尘，不该属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