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旁的弟子都去阴凉之地避暑读册去了,石阶之上只见一人伶仃,符婴拖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一扫帚下去,积压着的落叶没扫开,反倒被那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
符婴正揉搓着呢,眼泪都迸出来了。
因为眼睛眯着,他一边揉着一边动着脚下的步子,却因为看不见路差点一脚踩空,幸得被一股力道拽了上来。
“殿下怎的还是如此没脑子!”
一声轻斥,淡漠疏离的语气,可那话语却侮辱性极强。
“你脑子好行了吧。”符婴索性破罐子破摔,他闻这味就知道这人是谁,可是他现在眼睛被尘土迷了眼泪控制不住的乱掉,他才没这功夫应付苍穹。
可恶,怎么感觉越揉越疼了。
符婴心里狂抱怨,因为他的手毫无章法的乱揉,他都没看到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苍穹把他的手拿开,见到符婴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赤红飙泪的眼眶似乎也觉得颇为意外,符婴撇了撇嘴,不满道:“干嘛?”
说罢,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安分点。”苍穹低声道。
说着,他一只手撑开了符婴的眼皮,与此同时头也凑了过去,朝着符婴眼睛吹了几口气。
符婴瞬间就觉得清清凉凉的,似乎眼睛没那么难受了,苍穹松开手之后,他连着眨了几下眼睛,真是神了,刚才的不适瞬间消散。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是神?”苍穹瞥了符婴一眼。
“什么?”符婴有点不明白。
“本君活了上万年,和数不清的神仙打过交道,可如同殿下这等灵力修为的,却是找不出第二个。”苍穹蹙眉,似有犹疑。
“……”
符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如同平常一样脱口而出。对于苍穹说这句话,他也实在是没脾气了,也是,这种事情不用面前的这个家伙告诉他他自己心里也多少有点数。
“苍穹圣主,你就不晓得委婉一些吗?”符婴苦着脸。
“本君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够委婉了。”苍穹看着他。
得,当他没有说过!
符婴顺手把手上的扫帚一丢,然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看着苍穹觉得有些奇怪,不是传言说这家伙几百年都不见得下一次净殿吗?他看着倒不像啊,他就是被罚在这后山扫个地都能遇见他,难道是他下山的日子全部都被他撞上了?
但是看着苍穹来的方向,他又发现了其中怪异的地方,苍穹并不是从山上下来的,而是从里面走出来的。如果他记得没有错的话,苍穹过来的方向,那一边连着的地方其实就是牢狱。
“你去找涂山翊了?”符婴疑惑。
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哎,不过话说,你和涂山翊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还非得逮着他不放了?”符婴道。
虽然他听说过涂山翊是元始天尊坐下的叛师之徒,可是那事情毕竟都过去了几万年,若是真要清算这件事情的话当年就清算了何至于一直拖到今日还没有什么结果。更何况,他见过苍穹和涂山翊的相处,总是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情有些不一样,并不是那种非生即死的仇敌,倒像是旧识。
苍穹看着他,似乎是对他话里面的措辞很不满。但是他毕竟比符婴多活了这么多年,涵养摆在那里,也不至于因为这句话就和他计较。
“殿下管好自己就行。”苍穹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符婴刚想着要反驳,苍穹却已经顺着石阶往上走去,几步之外只剩下一个背影。
符婴鼓了鼓腮帮子,极度不悦,等到那个背影消失在了尽头,符婴才一屁股坐回原来的地方。他觉得刚刚的事情有点奇怪,两个人原本还聊得好好的,可是苍穹却忽然的就变脸了,不知道是他话里面的哪根刺又戳到他了。不过,符婴同苍穹认识时日也不算短,虽然还不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可是那人的性子如何他却是也摸出了个大概。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见到苍穹之后,他觉得苍穹这种人要是投胎的话,那铁定就是女人中的女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就在这时,符婴垂下头的时候却忽然被青石板上一点刺目的鲜红吸引了目光,斑驳的树影洒落在石阶上面,缝隙里面长着些杂草,就在那草间的地方停留着一点刺目的鲜红。因为实在显得很,符婴一眼就看到了,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地方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
符婴在那石阶面前蹲下身子,他伸出手去上面碰了碰,然后拿到鼻子面前嗅了嗅,很新鲜的血液。
刚刚从伤口上流出来不久。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符婴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苍穹消失的方向,刚刚这个地方只有那人经过过,所以这地上平白无故出现的鲜血一定是那人身上留下的。可是回想起刚刚见到苍穹的样子,他面色如常,和往日看起来没有半分出入,并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件事情,符婴当即就丢下了扫帚,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挂着的玲珑乾坤袋,然后拿手掂了掂,心中瞬间就有了一个主意,与此同时脚下的步子也开始迈出追着苍穹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苍穹警觉得很,符婴还没有追上去多久便被他发觉。等到符婴发现面前的人不见了以为是自己把人跟丢的时候,苍穹的声音却冷不丁地从他身后响起:“殿下又要做什么?”
“我…我是来送药的。”符婴掂了掂手上的袋子。
“送药?”苍穹似乎是对他的这个措辞很不理解。
符婴思索着,面前的这个人是极其要面子的,肯定是怕他知道他打架挂了彩觉得丢脸,这才摆出这副样子。他思索了一会儿,用了一个极其委婉的说法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其间,苍穹的神色一点都没有变化,等到符婴说完之后,苍穹才开口:“本君身上没有伤。”
一贯如常的语气,见到符婴还有点怀疑地打量着他,苍穹沉声道:“殿下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符婴愣了愣,然后瞬间明白了苍穹话里面的意思,这敢情是说他好心跑上来一趟是唬他来着,他有这么幼稚无聊吗?他就是再蠢也不会蠢到找这种借口。苍穹是把他想的太蠢了,还是以为他就是没脑子?
“我没唬你。”符婴大叫。
苍穹显然并不买账,淡声道:“本君不会再提醒殿下第二次了。”
“你爱怎样想怎样想!”符婴也是气急,扭头转身就要走。
苍穹就是一个死脑筋的家伙,做事情总凭借着自己的主观判断,别人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他本来也就是好心上来看看担心这家伙受了伤不说一个人在这上面也没个人照顾什么的,可是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多余的,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还用得着他去担心?符婴心里面想着,爱咋咋地,小爷还不乐意伺候了呢。
这是他这抬起的脚还没迈出去呢,苍穹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符婴他刚要回头破口大骂,却见苍穹的神色严肃,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寒冰,双唇严厉的紧抿,透过面具,能够看到他眼神里面透出的警惕,似乎是面临着一个极其大的危险。
符婴下意识的离苍穹近了一步,更准确的说法是他已经缩到了苍穹身后,扒拉着他的衣领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前方,小心又警惕的开口:“怎,怎么了?”
苍穹是一个平日里情绪都很少会表现在脸上的人,可是现在他身上却瞬间聚起灵力变为临战的状态,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苍穹捏了个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等到符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苍穹带入了净殿丢了进去。
“你安分待着!”
只听到一声响声,那门已经被完全掩上。
接着,符婴便听到外面刀兵相接的声音,凌厉逼人,忽明忽暗,此时他哪还记得苍穹的吩咐,有那么一瞬间心口疼的厉害,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两千年前的黄泉,八百里黄泉,天雷滚滚,耳边刀兵相接,忽明忽暗,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
不假思索地,他站起来就去扒那扇门。可是苍穹出去的时候,似乎是预料到了他的这个举动,门上早就被打下了一层重重的封印。任凭符婴如何用力,那扇门却还是纹丝不动,天雷声还在继续,忽明忽暗,他下意识的捶打着门框,紧张恐惧,想要靠这种最原始最蠢笨的办法把这扇门打开,眼前一片血色迷蒙,这种感觉简直是要把他逼疯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这辈子似乎都没那么难熬过,外面的动静才渐渐小下去。
一切平息,安静的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
直到门被打开,符婴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不假思索地跑了过去,撞进那人怀里。
眼泪肆意流淌,无可抑制的痛哭出声,那种恐惧绝望,仿佛是被逼入绝境,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