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昔日孤鸿影,今朝冷血人(下)
煮酒2021-12-13 09:084,638

  阿文开始密切注意村长儿子每天的去向,一切了如指掌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手持一根木棍,躲在巷口的角落里,当村长的儿子经过那里,他一棍子把那个小青年敲晕了过去。

  是的,阿文绑架了村长的儿子,把这人关在了自己家的地窖里。在这人的照相机的胶卷里面,阿文意外地洗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间屋子里的一张床上,床上的那个没穿衣服的女孩儿,是阿文的姐姐,男人却不是村长家的儿子,而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

  阿文认识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是村长。

  看到这张照片,阿文恍若晴天霹雳。 他逼问村长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村长儿子只好坦白了原因。

  原来姐姐之前为了让阿来去当兵,跑去求村长帮忙,村长却以阿文的父亲是杀人犯这件事说事儿,明确表态挺难办的,要想办成这件事儿嘛……

  村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姐姐,从头看到了脚,然后告诉姐姐,只要从了他,什么都好办。

  姐姐为了阿文的未来,答应了村长的要求。结果后来这件事被村长的儿子撞见了,偷偷拍下了那张照片。

  后来村长的儿子也开始用这张照片威胁阿文的姐姐。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

  ——有禽兽一样的父亲,就有禽兽一样的儿子。

  然而村长霸占了姐姐,到底也没有实现让阿文去当兵的承诺。因为阿文的出身有很大问题,在学校还曾因为偷窃辍学。说句不好听的,阿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听完这禽兽儿子的讲述后,阿文沉默着坐在了地上,脑海里想了很多事情。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如今这样看待这对禽兽父子,以前的那些人会不会也经常说他,父亲是个杀人犯,儿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阿文想到如果去报案,那么这对禽兽父子最多会做几年牢,但不会被枪毙处决。而且村长之所以是村长,在上面也有很多关系,搞不好会以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阿文从小就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就这样被这两个混蛋逼死了,阿文不甘心。他要他们死!

  但是如果现在杀了儿子,再去杀爸爸,也不行。那么这样一来,他阿文就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成为杀人犯,虽然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父亲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去杀人。

  尽管阿文之前遭受到那些令人悲愤交加,欲哭无泪的伤害之时,也曾冒出过杀人这种念头,但他不想走父亲的老路。他不能让人家说,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他要逆天改命,让别人高看他阿文,就必须多动一些脑子。

  以前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爷爷说,但后来爷爷去世了,在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姐姐说,现在姐姐也死了。

  没有人可以解开摆在阿文眼前的这个难题。只有靠他自己。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的,阿文忽然觉得自己告别了孩子时代,是个大人了。

  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阿文,放走了村长家的儿子。后来,阿文还和村长成为了好朋友。

  前提是——阿文用姐姐的死,威胁村长为他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在村子里为阿文批一块开工厂用的地,帮助阿文找贷款,创办了一家小型漂染厂。

  九十年代初期,互联网没有普及,DNA没有普及,摄像头也没有今天多,那时候的某些地方政府官员有很多办法搞贪污受贿,银行贷款也比较容易,在繁华一点的地方,就算是个村长也好比盘踞一方的土皇帝,可以钻制度的漏洞,私自卖地搞钱。

  其实阿文的父亲说得不对,在这个年代,没有知识也不一定就不能成事,只要你有足够的胆量,敢拼敢干,还得让别人怕你,完全可以扯张虎皮拉大旗。

  阿文在家闲逛的这半年中,去了很多工厂找工作,其实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当不了兵,也曾想寻一个像样点的工厂上班得了,却在无意间敏锐地嗅到了这样的先机,所以他利用了姐姐的死,让自己吃上了改革开放的这块蛋糕。

  很快,阿文一改往日孤僻的性格,无论和政府官员打交道,还是和各方客户打交道,他都是侃侃畅谈,笑脸迎人。

  然而这只是阿文的一方面,为了把企业做大做强,就必须吞并周边的很多小企业,但是在那个年代,光靠八面玲珑是不够的,还得狠。是拳头狠。

  所以,阿文雇佣了一帮无业青年,来帮助他应付各种麻烦,他不在乎自己赚的钱是多或少,关键是他要占山为王,招兵买马,就必须挥霍无度。

  年纪轻轻的阿文,只用了七八年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小作坊做成了乡镇上的龙头企业,就算是县长下乡,也对他相当客气。有一次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他,问他成功的秘诀是什么。他一时高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用钱砸人,砸到他们以为是以德服人!

  后来记者觉得这个土老板虽然外表长得人模狗样,但骨子里简直就是个土包子。阿文的这句话最终被电视台删掉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只看到了他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一面。

  有一天,阿文的工厂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个外表邋里邋遢,穿一件老款式风衣的女人,这个女人自称是阿文的母亲。

  彼时的阿文正在陪一位大客户聊天,当女秘书告诉他,他母亲来看他了,阿文起初愣了一下,然后一张脸阴沉了下来。他让女秘书陪同大客户聊会儿,匆匆去见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见到阿文后很激动,疯癫地跑过去,想要把阿文抱在怀里,阿文却下意识地躲开了她。此时,阿文闻到了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难闻的汗味儿和廉价香水掺杂在一起的怪味儿。

  女人发觉阿文见到她毫无反应,一张脸冷冰冰的,开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拘谨了很多。

  其实妈妈的样子,在阿文的印象当中,已经很模糊了,但是看到这个女人,阿文还是非常确定,这人就是他的妈妈。

  他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回家,他都会扑进妈妈的怀里,告诉妈妈,他每天做梦都会梦到妈妈。

  妈妈见到他后,还会因为太过思念而流泪。

  可现在呢,阿文感觉这个女人好陌生,无法形容的陌生······

  女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泛黄的手绢,开始抹了抹夺眶而出的眼泪。可在阿文看来,这眼泪究竟有多廉价,有多让人可恨······

  阿文首先开口了,问这个女人,爸爸当初为什么会杀人?

  妈妈哽咽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文真相。

  其实妈妈是个妓女。她出身贫苦人家,十七岁就去了外地某个城市,进了那种地方,后来在做皮肉生意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年轻的客户,那个客户每天都回来找她,还经常出高价去酒店包养她。

  两人顺理成章的相爱了。

  从此,妈妈告别了那种地方,跟着那个男人过起了富太太的生活。和妈妈相爱的那个男人,就是阿文的爸爸。

  但是妈妈很奇怪,她并不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然而爸爸好像总是有花不完的钱,她开始质疑爸爸的钱是从哪来的。爸爸说,他是个杀手。

  爸爸十五六岁的时候,去了城里打工,那时候的他,还是个青涩少年,心里怀揣着爷爷对他的期待,志气满满的在工厂踏实干活,每次赚的钱,都拿回家给爷爷存起来。

  就这样一直在工厂干了七八年,爸爸一开始来的时候,是流水线的工人,现在还是普通工人,可同期招聘的那些人,有的高升了,有的离职了,唯独只有他,仍然默默无闻地从事着同一种工作,每个月领着微薄的工资。

  时间久了,爸爸的心里就不平衡了。

  他知道,有些人高升,是因为有裙带关系,有些人离职,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有些没有裙带关系的人高升,是因为学历比他高,可以胜任更加技术的工作,而他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无钱无势,也没有人脉,亦没有文化,想要混出头实在太难了。

  本来很老实的一个男人,就因为知道多了,所以贪念多了,从此开始慢慢地转变。

  起初爸爸狠下心来,干起了蒙面劫道的勾当,只可惜后来东窗事发,因为情况不是太严重,只判了一年。进监狱前,他恳请警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家中的爷爷,对警察谎称爷爷有心脏病。警察同意了他的诉求。

  所以爷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爸爸也只是托人告诉爷爷,他去外地做生意了。

  一年后,爸爸出狱了,工厂把他开除了。

  爸爸接单杀的第一个人,是他之前打工的这家工厂老板的太太。因为老板在外面包养了小三,无奈老板靠太太起家,根本不敢像很多大老板那样光明正大的搞小老婆,所以想到了杀人。

  老板之所以找到爸爸杀人,是因为他知道爸爸急于赚钱,才去劫道的,他认为爸爸这种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明面上开除了爸爸,背地里却又找到了爸爸。

  面对老板提出的丰厚利润,爸爸动摇了。

  爸爸成功杀死了老板的妻子,并按照老板的指示,毁灭了作案的痕迹。从此成为天网恢恢下的一条漏网之鱼,一发不可收拾。

  当爸爸把他的过去讲给妈妈听时,问妈妈害怕不害怕,还想不想和他好。妈妈说,怕什么,我又没杀人,你对我好就行。

  就这样,两人结婚了,妈妈先后生下了姐姐和阿文。

  由于爸爸所从事的杀手职业的关系,所以两人假借做服装生意,开始全国各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直到后来,爸爸在一次深夜里往电线杆上打小广告的时候,被蹲点的便衣警察逮了个正着。

  当时连警察都难以置信,为什么像爸爸这样一个文盲加法盲,竟然前前后后杀了十几个人,到现在才被警察发现。

  其实爸爸是个很有脑子的人,虽然他敢有恃无恐地打小广告,但很多人都会把这当成一种玩笑来看,只有有心者才会把它当回事儿。

  而且爸爸从来不和顾客见面,一直都是通过顾客把“酬金”放在某个地方,然后爸爸会花小钱让一些街边乞丐取回来。而且在杀人前一天,爸爸会乘坐火车,造成离开目标所在地区的假象,然后半路上跳下火车,再回来杀人。

  妈妈告诉阿文,爸爸是个很义气的人,只要他收了对方的钱,就一定会去为对方杀人。

  阿文听完妈妈的讲述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你可以走了。

  妈妈伫立在那里,惊慌失措地质问自己的儿子,你要赶我走?

  阿文开始难以自制地咆哮:我爷爷在工地搬砖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和姐姐在学校被人家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爷爷去世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和姐姐无依无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姐姐跳河自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我有钱了,你出现了……你给我滚!你不是我娘!

  妈妈涕泗横流,悲戚地说,爸爸被捕后,她已经没有脸面再回那个家,从此又开始做起了皮肉生意,本想赚钱后寄一些回来给阿文和姐姐用,只是她又遇到一个对她好的男人,是她当初瞎了眼,本以为那个男人会和当初的爸爸对她一样好,却没想到从此被那个男人软禁了起来,那个男人在结婚后依然逼迫她做那种生意,自己却只顾整天胡吃海喝,直到去年,那个男人酒精中毒去世了,她才彻底摆脱了这种囚禁······

  阿文最终没有留下妈妈,但在妈妈临走前,他给了妈妈二十万块钱,当时是九十年代末期,二十万块钱可以在大城市里买一栋楼房,在小县城买两三栋。

  这是他对妈妈的最后一点仁慈,也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仁慈······

  事实上,阿文从来没有忘记,那对禽兽父子是如何蹂躏姐姐,如何逼迫姐姐跳河自杀的事实经过。

  后来,阿文趁着那年春节,工厂里的人都回家过年了,把村长父子约到了自己的工厂里喝酒,并且在酒里下了药,这一对禽兽父子醒来后,发现阿文将他们囚禁在工厂内部的一间地下室里。

  阿文用一把杀猪刀,杀掉了这二人。因为他觉得这一对刀下的亡魂,只配用杀猪刀。

  当日,阿文一刀一刀地挥霍在那两个男人的身上,宣泄着他对禽兽父子的仇恨,宣泄着他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宣泄着他对姐姐的思念之情······

  本来阿文以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到了该对禽兽父子开刀的时候了,如此一来,没有人会怀疑这对父子的死,是他阿文干的。毕竟他和那对父子称兄道弟很多年。

  可他终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有把村长的老婆考虑进去。

  其实当年那件事,阿文把村长的儿子囚禁了好多天,村长老婆也知道了这件事,但这个女人何其精明,在这么多年和村长家的频频交往中,村长老婆从来没有对阿文表现出半点异样。

  故事讲到这里,塞文忽然叹了口气。

  “后来呢?”阿来问塞文。

  塞文说:“后来阿文被警方通缉了。”

  阿来唏嘘道:“阿文跑了?”

  塞文说:“在外跑了几年,做了整容手术,换了一张脸。”

  阿来问:“阿文又回到了他的家乡?”

  “不,”塞文说,“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阿来眯起了眼睛,“那个阿文,就是老板你吧?”

  塞文点了点头。

继续阅读:第二十七章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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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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