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进一步伤害叶廷阑,不损害叶天野和自己的利益。
除了目前他口中说的,我好像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叶廷阑从理面出来,面对的将是自己一无所有的人生。
他肯定会崩溃会失落甚至癫狂,这种状态下我不能保证两人能平心静气的继续相处。
而且,我用唐甜甜的身份也确实无法一直跟他相处。
我的身份迟早有一天要暴露,到时候让他知道我曾经居心叵测的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以他的思维方式……我们俩中间误会隔阂太多太多,绝对再也不可能认认真真开始了。
事到如今,我必须坦然的意识到,我跟叶廷阑的缘分算是彻底走到头了。
他接下去的日子势必艰苦异常,这些都是我带来的。
他现在恨极了我。我不想再跟他争吵别扭,我们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也许对彼此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论对错,不管过往,不再继续撕心裂肺的纠缠。
活了这么些年,我也确实应该离开他,自己好好体验一下一个人认认真真心无旁骛的生活了。
想了很多很多,又去医院偷偷看了看还躺在床上意识全无的叶廷阑,最终我决定答应叶天野,听从他的安排。
枝要他保叶廷阑安全清白,只要他承诺会帮我处理了封筱雨,哪怕让我走到天边我都没有意见。
一周后,叶天野用我陈安心的真实身份替我安排了去乌克阑一个音乐学院上学。
这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乌克阑有风景如画的白桦林和长期冰雪覆盖的冬季。
我想要去一个又美又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
不带任何人,只我自己。
那天,叶天野发了个照片给我看。
照片上是伤势未愈的叶廷阑。
他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宋律师在后面推他,两人一起出院。
叶天野说,“叶家媚那边把柄一大堆,已经不敢说话了,所以你的心上人今天顺利出来。放心走吧,接下去交给我,我说到做到,不该碰的绝对不碰。你去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知道叶廷阑没事了我就放心了,我告别了陈冲,独自一人塌上了去乌克阑的行程。
如果顺利,我会在那边待到圣诞节。
两个多月时间,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短,我自己向往,陈冲就没有阻拦我的意思。
乌和国内大约六小时时差。
落地以后,时间还不算晚,我先去学校报道,然后准备入住宿舍。
但是住进去才发现,位于澳萨德的这家音乐学院的宿舍条件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费用高的吓人,里面的配套设施却要多不全有多不全。
暖气系统是坏的,洗浴室又远又挤,寒冷的乌克阑冬季,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没有住过集体宿舍的人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心理考验。
但是刚到这里,本地方言和俄语我都不熟,没资格挑三拣四,于是我耐着脾气还是住了进去。
由于时间仓促,叶天野只给我买到了申请offer,还没有拿到学校的正式入学通知。
我想要在这个学校留下去,必须在来年二月份之前通过学校的各种考试。
对于一个突然要留学的人来说,语言和艺术都是巨大难题。
钢琴我已经好几年没碰了……感觉自己纯粹是来浪费钱的。
但是身处异地,无亲无故。除了学习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于是我并不想那么早放弃,努力学习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事可做总比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胡思乱想的好。
去乌第一个月,除了偶尔跟叶天野联系,听他说说国内的情况,听他敷衍的聊几句叶廷阑,其他时间我都用来学习和适应环境了。
直到第二个月,我渐渐可以听懂一些基础的对话,才缓缓试着出去跟人交流。
不交流还好,这一交流,我居然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孩。
这个女孩也是音乐学院留学生,已经快毕业了,长的十分漂亮。
在华人不是很多的这里,她这般美貌和活泼可爱,简直是一个耀眼的存在。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我们俩在学校一次活动上认识,由于同样是华人,少不得觉得分外亲切多聊了几句。
后来我得知,她的名字叫阿薇,也是上城人士。
如此,我们俩火速热络起来。
说是火速,其实都是因为阿薇在主动。
她第一天加了我联系方式,第二天就约我一起出去逛街。
她打扮非常时尚亮眼,由于常年被人追,浑身上下的奢侈品不计其数。
跟她一起逛街,带我去的都是最高端最华丽的地方。
两人买买买,看看看,逛逛逛,一时间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好几岁,所有烦恼都被钱带走了,整个人一天下来觉得无忧无虑。
所以第三天她再约我去喝咖啡,第四天约我看画展,第五天约我听音乐会的时候,我都答应了。
我朋友不多,这么活泼潇洒的更是不多。
乍一下认识一个,被她带动的仿佛整个人都改头换面了,轻松阳光不少,对未来也渐渐有了更阳光的期待。
第二个月开始,我每天开始花越来越少的时间思念叶廷阑,而是花大把时间去思考明天去哪里玩。
我每天沉浸在她营造给我的一种阳光氛围里,只想山花烂漫,什么现实问题都不考虑。
两个半月后,我成功把考试考的一塌糊涂,而且由于签证时间问题,我不得不回国了。
回国之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来,说是出去学习的,结果什么没学会,瞎混了两个月被迫回来,感觉没有面子。
二来,我怕叶天野跟叶廷阑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我此刻回来,他担心我会对他横加干预,所以安排我再去其他地方。
短暂的两个多月国外生活让我深知,月还是故乡明。
不管在国内多失意多难过,但怎么着也比在外面话都不能说的好。
所以回去的时候我没回家,而是跟阿薇一起去了她的公寓。
一个人住太孤独,好容易有了朋友,而且阿薇又这么热情,我实在不愿意跟她分开。
阿薇的朋友却不止我一个。
她在乌的时候是一颗被人追捧的耀眼星星,回到这里也一样。
由于她从小一路读艺术院校上来,认识不少对艺术生情有独钟的大佬。
她每天在花丛里转,从一枝花上飞到另一枝,异性朋友多到不计其数,生活丰富的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对比她的情感生活,我则冷清很多。
我只喜欢跟她在一起时候的阳光感觉,但从来不渴求被异性追求。
我知道有人在等我,我知道自己也没心情玩。
我之所以现在这么愿意腻在阿薇身边,就是过渡期想给自己找个精神依托而已。
过完年我是要出去找工作的。
等我找到稳定的工作稳定住自己,我就回去把小宝接回来跟我同住。
我要重新开始,不再思考叶廷阑和叶天野。
以后我的日子里只有小宝和陈冲,其他人爱怎么样,我管不着,都随他们去吧。
所以今晚阿薇又要出去了,我在房间门口微笑看着她打扮的如花似玉,心里却一点波动没有。
发现我在看她,阿薇从自己房间跳过来转圈让我欣赏,“嗨,觉得好看吗?”
这么冷的冬天,她只穿一条雾霾蓝的纱裙和一件灰绿色的大衣。手中提着黑色小包,漂亮的波浪长发上扣着一顶黑色小圆帽。
整个人又瘦又仙,五官精致华丽,着实漂亮的不行。
“好看。”我还捧着自己从乌带回来的俄语书,由衷赞叹她。
“跟你比呢?我们俩谁跟好看?”
“干嘛要跟我比?我们俩不在一个层次。”我低头拉了拉自己宽松的毛衣,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个人,“干嘛今天打扮的这么隆重,你是不是终于如愿追上那只小蜜蜂了,今天特地打扮给他看的?”
小蜜蜂是我们在乌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大亨。
长的很是年轻帅气,每天在艺术学院的各类女生面前流连。
阿薇曾被他追过,但仅仅一周,阿薇刚对他有了感觉,那人就提出了分手。这让阿薇觉得很挫败。可以说是她泡_仔生涯里的一大败笔,知道他圣诞也回国了,所以阿薇这段时间的最大的目标就是,找到更优秀的男朋友,打小蜜蜂脸。
“怎么突然扯上他了,难道你也看上他了?”阿薇一边换鞋促狭地跟我开玩笑,“要是我真扣到他,是我把他让给你还是咱姐俩一块儿尚了他?”
“……赶紧省省吧我的薇姐!”我啐她,“你兄弟我还没饿到想从你嘴里抢食的地步。管你什么小蜜蜂大黄蜂,自己留着慢慢吃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阿薇哈哈大笑,把涂的香喷喷亮闪闪的脸蛋凑上来,在我脸上响亮地mua了一下,“放心亲爱的,如果你真看上了,我就大度点让给你。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一个真正让我舍不得放手的男人。男人对于我来说就是调料,让生活更美味而已。不至于为了他们跟姐妹翻脸。我绝不挖人墙角,甚至还可以主动把墙角递过来让你挖呢。你说我对你够不够好?”
越说越没边,我推着阿薇让她赶紧出去,“省省吧姐。我不喜欢男人。不用你让,更不需要挖你墙角。不用对我这么好。赶紧出门去吧,别再拿我打趣了成吗?”
阿薇又是哈哈一阵笑,拉开大门,再次冲我香了一下,飞快的提着裙子跑了。
我们住三楼整个平层,阿薇走了,我转而去窗边准备关窗户睡觉。
不想一摸到窗帘,听到窗外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声,我好奇阿薇今天跟谁出去,探出头去瞟了一眼,然后看到路边停着辆醒目的橘黄兰博基尼。
那两个著名的鲨鱼眼车灯,让我再熟悉不过。
打开出门钻出来的男人,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我也觉得分外熟悉。
喜欢穿长款黑大衣,嘴角永远有烟,每次出现都必须足够嫂气的小蜜蜂。
阿薇真有本事,果然到底还是把他弄到手了。
我看到阿薇走近,小蜜蜂殷勤的替她开了车。
两人坐上去,楼下的引擎声咆哮着逐渐远去,终于彻底关上窗帘和灯光去床上睡觉。
接连两天,阿薇没有回来。
我一个人每天点外卖,看电影,睡觉,发呆,做简历,投简历,忙碌又平淡的企图把这段时间干熬过去。
直到两天以后,阿薇回来,一脸怒气。
“怎么了?”我给她开的门。看到她素面朝天一脸不爽站在门口,我下意识就想到那个小蜜蜂上次的作为。
“嘛得!”阿薇一边甩鞋子一边往房里走,“真是见了轨了!我真是服了自己了!世界上只有小蜜蜂这一个男人吗?追在我后面跑的哪个看起来不比他强?我也是瞎了眼了居然能看上他两次!真是倒胃口,你知道他昨天跟我说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
跟在后面等着她说下文,她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烦躁挥挥手,“算了算了!不说他了!什么东西,真是倒人胃口……反正我以后死都不会再搭理他了。而且这次,我说真的,必须要找一个比他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好好抽他的脸。最近男人素质太差了,还好今天晚上有个假面舞会……安心心!我的小宝贝儿!现在我只有你了,其他男人都靠不住。今天晚上你陪我去参加舞会吧!”
我,“……你在外面跑了两天不累啊?一回来就要去参加舞会……拜托你了,消停两天歇歇成吗?”
“不。我不要歇。”阿薇踢了两只鞋子过来抱我。“我不甘心,安心,被人不重视的感觉是在太难受了。我一刻也不想歇。我迫不及待想要重新遇上一个更优秀的男人。拜托你了,陪我去嘛!一个人出门好无聊,拜托拜托~”
这女人长的实在漂亮。撒娇功力一流,我遭不住她一直求,只能答应下来。
于是进门不到一个小时,阿薇洗了澡换了睡衣,马上马不停蹄拉着我又开始了新的造型计划。
阿薇经常出入各种高级社交场合,所以各种各样的衣服完全信手拈来。
我又是学服装设计出身,给她挑挑拣拣搭配了鞋子配饰,然后两人帮忙互相化妆。
她穿一件黑色斗篷,头戴一对冲天犄角,需要化气势很强很夺目的妆才能把自己倒腾成一个邪恶女巫。
她不要戴面具,化妆完毕,为了整体效果不显老,我又在眼睛底下给她加了颗闪闪夺目的眼泪。
阿薇对我做的造型很满意。反过来给我安排。
我不想穿夸张雷人的戏服,最终只选了条白裙子,“我戴面具,就这样吧。反正我是去陪你又不是真的为了社交。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作为女伴儿,阿薇之所以愿意一直跟我好,我想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个。
我对她的社交圈和男人不感兴趣。从来没有企图融入她的圈子,并且跟她争着出风头的意思。
既能跟我谈天说地交流心理感受,又不担心我成为她的威胁,这是女生之间友谊能维持下去的最好的状态。
阿薇曾经也很好奇,她问我为什么对谈恋爱没有兴趣。
我说我在等人,我们在互相思考。
在没有考虑好要不要真的在一起的时候,我自然没有精力去应付其他人。
阿薇那天说她很羡慕我,羡慕我对爱情还抱着如此真诚的态度。不像她,年纪轻轻就已经体会不到爱情的甜蜜了。
舞会在一所海边私人别墅里举行。
阿薇有邀请函,所以到点就有人派车来接她。我阔别了上城三个月,*又坐着别人的南瓜马车再次踏入上城名流的圈子。
今晚这里汇集了上城某个商圈里的大部分精英,男男女女不低于五十个,全部穿华服戴面具,灯光氤氲,气氛热络,流光溢彩里处处泛滥着有钱人的躁动和体面。
我跟着阿薇在里面走了半圈,发现像她这样打着交流的旗号进来拜金的女人起码有十几个,大家风格都很鲜明,心机全放在衣服上了。还好阿薇足够成熟大胆,她的造型比任何人都夸张,不至于在众多人中被掩盖锋芒。
我就不一样了。
像个戴了面具的服务员,往人堆里一站,亲阿薇恨不得都找不到我。
于是很识相,我进去以后就端了杯酒坐到乐队旁边的阴影里,看别人群魔乱舞。
刚开始大家还能保持体面,互相吴侬软语低声交谈,到了后半夜,酒喝多了,人们完全玩疯了,流光溢彩的大厅和外面花园里,处处弥漫着一种末日狂欢的气息。
阿薇索性取了披风,一件鲜红的小礼服短裙出尽风头。
她玩的好开心,身边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空气越来越噪,她的皮肤却愈见晶莹,那颗闪闪发光的泪滴似乎更加光芒万丈。
我看着她,看着她,一直看着她,被她的魅力深深折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酒喝多了,或者是面具戴久了空气不流通,我觉得有些头晕胸闷,终于不再看她,准备悄悄溜出客厅,顺着走廊去到花园,呼吸点新鲜空气让胃里缓缓。
可是就当我正准备起身的时候,旁边弹奏了一晚上钢琴的乐队乐手突然叫住了我。“嘿。”
我在距离他半臂远的地方坐了一晚上,没想到他这时候突然叫我,“嘿。”我回应他。
“会弹钢琴吗?”他一边飞快的弹琴一边跟我说话,一不小心按错了两个键。不过没人在意。“我看你一直没什么事情,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会儿?手疼,又内急,我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
可以理解他。
任何东西,当成一种兴趣的时候,是优美可爱有魅力的。但一旦成为工作……除了乏味和疲惫,应该没多少人觉得特别快乐吧。
琴身上Blüthner的标志引人注目,这是布吕特纳,被众多钢琴家交口称颂的钢琴牌子。我见过无数次,但真的是好久没有触碰到了。
我琴技一般,但胜在前段时间多多少少有些练习。
在这无聊了一晚上,突然有个有趣的东西让我随便消磨,而且还顺便帮了别人,我找不到理由拒绝。
于是我很快点头答应了。
乐手把手上的一曲弹完,我坐过去。
舞池跳了半天,此刻刚消停下来,没有音乐,闹哄哄汗潮潮的。
我决定给大家弹个提神醒脑又沁人心脾的。于是空气躁动了两秒,我轻弹出一首田园风格的老歌,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华语乐坛每年出那么多歌,我却偏偏一直喜欢这一首。
我跟着哼出声,“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
好像那是一个春天我刚发芽
我走过
没有回头
我记得
我快忘了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人们一边从侍者手中拿酒,一边把好奇的目光投到我这里。
一曲终了,刚刚热络的气氛被我带到了微风拂面的郊外。
阿薇认出了我,得意的跑过来冲我指挥,“安心,再来一个。就这种调调的,我跳累了,我想要歇歇。”
抒情歌曲很多,看大家都停下来了,我又听话的换了一首。
阿薇随即就被人邀请走了。
大家仍旧跳舞,只是此刻不再是蹦蹦跳跳,而是轻柔的拥在一起,互相平复对方似的,缓缓的在大厅里盘旋。
乐手上厕所回来了,中途我们俩合奏了一段,然后我把钢琴还给他。
“那边有个男士一直在看你。”乐手在我临走之前冲我挤眉弄眼。
我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下,果然看到有个身穿燕尾服戴金色面具的挺拔绅士坐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往这里看。
两人目光重合,我看到他站了起来,慌忙扭头往别处瞧。
不想他还是越过重重人影走了过来。
话也不说,走到我对面,他直接冲我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在这种场合,拒绝绅士的邀请是非常不礼貌的。
何况对方看起来真的像个绅士。
虽然我很不想跳舞,但是没辙,目光扫了阿薇一眼,发现她根本没注意我,我还是把手放到了他手里。
他的手跟其他养尊处优的男人一样,宽大,骨节分明,干燥有力。
手一放上去,另一只手还没搭上他肩膀,我的心里就骤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