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操之过急,而自己颠倒黑白必定在朝堂失去威信,明眼人都看出来柳信在垂死挣扎,那些和他政见不合的人势必会走向封千是一方的。
当今之际,唯有舍弃了柳信。
未等封千是再说什么,封天宸已经博然大怒地站了起来:“柳信!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朕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这种毒辣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当真是令朕失望透顶!”
而柳信,本就已经完全愣住了,此时听到封天宸的话,更是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此时事情就那么摆在了眼前。
他刚刚自己说找到素衣的时辰是未时,而交出的时辰却是子时,而这中间相差了六个时辰,那么无言中只能自己向众人说出,是他下的毒手。
心知自己这罪是在所难免了,而他,又不能向众人说出其实是自己的女儿所为,毕竟女儿身为皇后,至少他还有机会,若然落了下来,柳家就当真是完了。
他整个人如被人抽了丝一般,软软地跪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张嬷嬷笨重而粗圆的身躯一颠一颠地向着昭阳殿里跑了进来。
脸上那厚厚的脂粉被她这么一卖力地跑,扑通扑通地一挫挫往地上掉着,而她却全然不在乎,满脸紧张害怕地直冲向了柳纯儿。
而此时的柳纯儿,正拿着一支纤细的眉笔,一笔一画地轻轻地描画着自己那纤长的远山黛,手法镇定稳然,妆容,向来是她最重视的,一般情况下,她从来不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着装的。
因为唯有她自己画出来的姿容,她自己才能满意。
而她着装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扰。
因为稍微一丝丝的乱动,都会坏了精致的妆容,这不,被张嬷嬷这么一喊,她的手微微那么一偏,那起云而落的远山黛便现出了微微的角次,显得不够完美了。
她的手一停,将那眉笔,用力向着张嬷嬷的方向用力一扔:“混帐!吵什么吵!我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心思全让你给白费了!”
那倾城的面容上全是怒意,显得整个人美丽却如一只可怕的毒蝎子一般。
那双平日里端庄透着清雅的眼眸此时蓄了满满的怒意,看起来有些扭曲。
张嬷嬷‘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是有要事要向娘娘禀报来的!……”
“什么事情?!”柳纯儿瞪向了她问道,看张嬷嬷那紧张的模样,许是真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若不然,她跟了自己这么久,那会来犯这等子的错误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竟会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再一次拿起桌上的另一支眉笔,打算重新修一修那出了瑕疵的眉毛。
“回皇后娘娘,刚刚朝堂上,柳大人被贬为庶民,而且还被判了十年的牢狱之刑,流放关外……”张嬷嬷一口气说完,说完时已经是大气直喘地望着座上的皇后。 却见柳纯儿手上一支眉笔横横地向着额上扫去,这下子,整个妆容算是毁了。
而她,整个人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定在了当场,好半晌,才缓缓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重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重新再说一遍?”
一定是她听错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暂不说皇上在后宫独宠她一人,在朝堂皇上向来是与柳家联成一线的,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档口上判了父亲呢?
张嬷嬷一听,不敢怠慢,于是又重新说了一遍。
柳纯儿脸上渐渐现出凌乱,对着张嬷嬷问道:“你确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具体是因何事犯了法?”
“娘娘,具体是因为犯了何事奴婢暂时还没有打听出来,只是听说是与墨王妃此次之事相关,似乎墨王拿出了什么铁一般的证据来让柳大人无法反驳,可是被判刑却是千真万确的!就在刚刚早朝的时候,现在后宫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张嬷嬷紧张地说道,看着柳纯儿的表情。
而柳纯儿,此时虽担心柳家,可是她更担心柳家将她给供了出来,若然如此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她在封天宸、封千是面前的形象就彻底毁了!
“去……去,赶紧去打听,把早朝时候的事情全去给我打听个清清楚楚,一点也不能漏掉,而后再来回复本宫!”柳纯儿慌乱地说道。
看着张嬷嬷向外而去,柳纯儿站了起来,于内殿走来走去,却是心中焦急万分,连那一笔画歪了的眉毛也不去在意。
她的心中此时是又惊又急又恨,惊的是怕父亲将她给供出来,急的是没有消息,恨的是封千是竟然如此狠心。
不!
他难道不再深爱着自己了吗?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决不!
可是眼下,却必须等到确切的消息传来。
咬牙切齿间,十指紧捏得发白。
一转身,对着身后的宫女喝道:“给本宫端一盆清水来!马上!”
“是……奴婢这就去端!”那身后宫女看着这样的气氛本就紧张不已,此时被她突然一喝,整个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扑地一声直向外奔去,半刻不敢停下。
“慢着!”可是才跑到门口,就听到柳纯儿厉声唤住了她。
她赶紧回头:“皇……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什么要吩咐?”
“再给本宫找一套素一点的衣服来!”柳纯儿说道。
“是的,奴婢这就去准备。”那宫女说着赶紧向外奔去。
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清水进来,柳纯儿接过毛巾,将脸上的妆容全都拭了去,只留下素雅的原容。
她的丽质是天生的,纵然不画妆,却依旧显得十分美丽,而且多了一份依依动容,整个人清翠而美好。
柳眉微弯,便有了楚楚怜人之姿。
她又换上了一件雪白纺纱双层长裙,层层叠叠间,却没有过多的花纹繁复装饰,她本不喜欢这样的衣服的,可是此时,唯有这样的衣服最适合自己。
她将盘得十分好看的向仙髻解了下来,任长长的青丝披于肩上,只松松挽了个垂柳髻,点以几点翠绿花钿。
整个人恍若变了一般,雪白肌肤,雅然不已。
她在等,她知道,封天宸一定会过来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来跟自己解释的,对于他,柳纯儿还是极有信心的。
封天宸,对自己的痴迷,是她所最自信的。
这时,张嬷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柳纯儿紧张地问道:“张嬷嬷,如何?”
“回……回娘娘,奴婢打听过了…………”张嬷嬷连气也未喘够就匆匆地说着整个早朝的过程。
可谓详细无比,每个细节都点到了。
柳纯儿听着,心下终于放心了,柳信并没有将自己供出来,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至少,她依旧是那个端庄而美好的柳纯儿。
朱润红唇勾起一笑:“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休息一番吧!”
这样,她就能更放心地等着封天宸前来跟她解释清楚了。而柳信,既然他能够如此护着自己,那么,她也要救他的,更何况不管如何,身为他的女儿,她若然没有半分表示,总也是不行的。
在查明了真相后,其他官员尚在商讨着关于如此处置柳信的事情,素衣先退出了朝堂,再一次被人抬进了那辆蓝色宽敞的马车中。
她并不担心柳信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因为当时的情况摆在眼前,任何想求情的人都不知如何开口,而皇帝更是骑虎难下。
况且,还有封千是在场,以封千是在北凉的处境,是决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马车起程,也未见冬雪上马车。
刚刚的情形紧张而惊奇,让她久久不能平复,竟也不觉得人怎么疼累了。
静静地等着马车起程。
终于,车帘被揭了开来。可是上来的人,却不是冬雪。
素衣看着封千是一脸平静地掀开车帘,而后优雅地缓缓上了马车,脸上露出了惊恐而戒备的眼神。
她只要跟他在一起,总是无法轻松,时时刻刻,总是要多防备着一颗心。
封千是看着她那一脸戒备的样子,心中暗是好笑,却故意故弄玄虚,缓缓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马车宽敞,其实两个人坐上,也不会互相碰撞的,可是他偏偏却紧捱着她的身侧坐下。
直直地望着躺于毯上的她,眸间却是高深莫测,一直探究地看着她,弄得她更是无措。
而且,他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躺着的她,素衣更是赤裸裸之感,仿佛自己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呈在他的面前。
那么无力……那么无助……
可是全身发疼,想要移动,却是无力,于是挣扎间,唯有无奈地任由他一直捱着自己,盯着自己看。
任身上的汗毛一根根树立着。
忽然,就见封千是自怀中一掏出了一个玉瓶子,青翠的瓶子上一只红色有梅花,他轻轻一旋,打开了盖子,便有冷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