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的脸色很难看，「这可说不准，像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
一时没注意，平底锅里的鸡蛋糊了，我铲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重新起锅热油，厨房的气氛很尴尬，我轻声说：「你们是真的相爱了吗？」
沈度想也不想就回答：「当然，她可比你好多了，你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周芙拍了拍沈度的手背：「好了好了，知道你担心我，我们刚刚也只是聊了会天而已，你放心啦。」
周芙走出了厨房，油锅滚烫，溅起的油滴在我的手背。
沈度只当没看见，皱着眉问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离开？我想出去跟周芙住。」
「很快了，你放心。」
「最好是。」他哼声。
……
直到沈度也走出厨房，我才去处理手上的烫伤。
用冷水冲洗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之前。
有一次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脚，沈度比我还难过。
细细地为我上了药，五官棱角分明，下巴比我复仇规划还要清晰，「瑶瑶，以后要小心。」
嗓子哑哑的：「不然，我会心疼。」
……
往后的很多年，只要我受伤，我就会想起那个午后。
清俊的男人握住我的脚，眼神心疼，目光温柔恳切：「瑶瑶，别让自己受伤，我会心疼，心疼自己没有护住你。」
厨房外，是沈度跟周芙说说笑笑的声音。
沈度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我应该为他开心，有一个自己的爱人，沈度会慢慢走出来的。
我眨了眨眼，眼泪才没掉落。
骗子，我疼。
我的心很疼，疼得喘不过气。
真的，很疼啊。
11.
周警官约我下午见面，我回了个「好。」
客厅是沈度跟周芙亲密的说话声，我蜷缩在床上。
最近总是频繁梦到我动手杀沈父沈母的画面。
在很早之前，我答应周警官成为警方的卧底。
许泽凯是个很狡猾的商人，他管着许家的黑暗，却偏偏不让黑暗沾到自己身上。
他一心向佛，说起佛道来头头是道，笑容慈悲又温和，手心不沾血腥。
那些肮脏的事情全部交给手下去做，警方盯着他很久了，但一直没有证据。
我是许家的养女，更是在多场斗争中存活下来的人，比起警方安排的卧底，更能接触到许氏内部真正的黑暗。
周警官说我在许家做的事情不能怪到我的头上，让我不要太过自责，我们都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是我总会想起沈度，想起他说起爸妈时落寞的表情。
沈度是太阳，太阳不应该坠落，要高高地挂在天上，深处黑暗时，我总是仰头看天空，我告诉自己许家破灭，就可以真正跟沈度在一起了。
我等啊等，直到大学毕业的第三年，我回了一趟许家老宅，在老宅看到了沈度。
沈度说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他红着眼睛，嗓音哽咽：「许书瑶 ，你是许家的人，是你杀了我爸妈，你应该下地狱！」
然后沈度说了分手，盛夏的太阳炙热，我却感觉自己置于严寒之中，再也看不见光明。
再后来，我成为了许韬的未婚妻，沈度成了许泽凯的助理，我们经常在老宅碰面。
每次见面，他都是率先挪开头，看我的眼神隐隐夹杂厌恶。
我微笑地攀着许韬的胳膊，许韬大学成绩不好，出国读了四年书，回来后成熟了不少。
他体贴地问我有没有事情，我摇摇头，只是说自己累了。
我在花园独自散步，收到沈度发来的消息，我跟许韬说想回去休息，然后开车来到了大学校园旁的一条巷子里。
常吃的那家麻辣烫还开着，沈度坐在里面，不显眼的位置，但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我想过沈度会跟我说什么，没有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许书瑶，是你杀了我的爸妈。」
手机屏幕亮着的两张照片，正是许家人拍下的，我没有想到会流传出来，还到了沈度的手里。
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哪里看到的？」
沈度的眼圈很红，「你毕业之后跟我提了分手，还跟许家少爷在一起了？」
我试图解释，许韬回国后又缠上了我，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我才提出暂时分开的想法。
「许书瑶，我像个傻子一样，之前跟你说我的家庭，说我在等爸妈回家。」他的声音越来越哑，「你应该会觉得很可笑，明明你把他们都杀了，你却伪装得那么好。」
外面攸忽起了一阵风，大雨噼里啪啦落下，麻辣烫的老板嘟喃说怎么突然下雨了，来往的行人纷纷躲避。
我们隔着热气腾腾地锅底，白雾上升缭绕，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记得他的眼神，绝望又悲伤。
沈度离开很久之后，我还呆呆地站在店里。
好像，我的太阳摇摇欲坠。
从那天开始，我跟沈度决裂了。
直到许家覆灭后，许韬带着一个手下出逃，我强行囚禁了沈度，我们才亲近了那么一丁点。
但没亲近多少天，周芙住进来了，还成为了沈度的女友。
12.
沈度一个人坐在客厅，见我背着包出门，冷冷扯出一个笑容：「许书瑶，你又要去勾搭谁？」
我看了一眼时钟，沈度察觉到我的视线，语气陡然温柔下来：「阿芙去睡觉了。」
我不语，他站起身，手掌力气极大，紧紧地攥着我，攥得我生疼，「你出门干什么？」
「不会是出门找野男人吧？」
我打断了他的话：「沈度，你有女朋友了，囚禁你是我的不对，我很快也会离开你……」
我轻「嘶」了一声，手腕感觉要被沈度攥断了。
沈度如梦初醒般松开我的手，却仍然拧着眉：「你不赎罪吗？」
「阿度。」柔柔的一道声音，是周芙。
周芙穿着一身宽大的男士T恤，露出白皙赤裸的一双腿，看着这一幕，她的眼睛立马红了：「阿度过来，你是不是弄伤书瑶了。」
沈度没有动，仍然死死压着我：「许书瑶，你说，你是不是又跟别人在一起了？」
「你不能幸福，你要赎罪，一辈子赎罪！」
「阿度！」周芙的嗓音透着焦急，她上前拉住了沈度的胳膊，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在探查我对沈度的感情。
「我先出门了。」我狼狈地走出了屋子，身后是周芙轻声细语安慰的声音。
……
周警官还是跟半年前一样，穿着简单的衣服，坐姿端正挺拔，面前摆放着一杯咖啡。
蓦地想起第一次跟他见面，约在傍晚人多的河边，残阳如血，他点燃一根香烟：「徐小姐，你可以相信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周围是吵闹的人群，那时他面容年轻英俊，我知道，他的未婚妻死在许家手里，他发了疯追查许家，要还清市一片光明。
我笑了起来：「当然，我们都想让许家倒下。」
「徐遥。」周警官看到我了，微微点头。
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感觉你老了不少。」
他瞥了我一眼，「你也憔悴了很多。」
对视一眼，我两都笑了。
但周警官找我是有正事的，他严肃地开口：「我们最近查到了许韬的踪迹，这两天他在你家门口徘徊过。」
许韬逃跑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叔叔，这个人是帮许父料理黑事的，他们手上肯定还会有牌。
「我们安排的便衣没有抓到，你这段时间要小心一点。」
我点点头，让沈度跟我一起住也有周警官的意思，我了解许韬的性格，盲目自大，骄傲倔强的脾气，他必然会来找我跟沈度复仇。
我两住在一起，目标集中，警察也好安排便衣保护我们。
说完正事，我准备离开，等会还要回去给沈度做饭。
「徐遥，你想过离开吗？」周警官叫住了我，严肃的面容难得有了几分纠结，「你跟沈度这关系……」
「嗯，到时会离开。」我看向他，为了许家的案子，他头发都熬白了大半，「你呢，这辈子就不娶妻了？」
「不娶了，我就她一个人，也就爱她一个人。」
走出咖啡厅，清市的午后天蓝云白，我忽地有些羡慕周警官喜欢的人了，那般深爱，终生未娶。
从来，就没有人这么爱过我。
手机铃声响了，陌生的手机号码。
接通后，那边的嗓子沙哑：「瑶瑶姐姐，好像你又被人抛弃了。」
我的脸色苍白，电话的背景音是女孩的哭声。
是……许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