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巴黎,莫琉璃才下飞机,就在出站口看见了萧晚嫣。
一别数月,其实她真的没怎么想起她。
“给你妈妈的礼物在你自己那个行李箱里,别忘了带给她。”秦洛低头在莫琉璃低声嘱咐道。
莫琉璃一愣,回头看向秦洛:“阿洛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秦洛勾了勾嘴角,亲了亲莫琉璃的额头,笑道:“谁让我的小姑娘没心没肺呢。”
莫琉璃讪讪地闭上嘴,内心也忍不住谴责了一下自己。
萧晚嫣看见莫琉璃和秦洛相携着走近,眼睛又忍不住红起来。
“我的宝贝闺女终于回来了,妈妈都要想死你了。”萧晚嫣笑着朝莫琉璃伸出手。
莫琉璃便也顺势抱住了萧晚嫣:“妈妈。”
萧晚嫣抱着莫琉璃亲了亲脸,又看向秦洛:“秦先生也一起吧,到家里吃个饭再回去。”
秦洛点点头:“好的,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
萧晚嫣说罢便牵着莫琉璃往外走,莫琉璃回头看了眼秦洛,秦洛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跟在了身后。
萧晚嫣将车解锁,秦洛就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琉璃,做妈妈旁边好吗?”
萧晚嫣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对着莫琉璃问。
莫琉璃看了眼秦洛,他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将莫琉璃推了过去。
萧晚嫣看着秦洛的动作,心里愈发高兴起来。
“都去哪里玩了?你都不给妈妈发消息。”萧晚嫣看着前方的路,轻轻抱怨了一句。
莫琉璃讪讪地抿抿嘴,摸了摸耳垂:“对不起,妈妈,我忘记了。”
秦洛坐在萧晚嫣后面,看见莫琉璃的动作勾了勾嘴角,但却没开口。
莫琉璃回过头悄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秦洛揶揄的眼神,又尴尬地转了回去。
“我们去了迪拜,还有其他一些地方。”
萧晚嫣点点头:“拍了照片吗?对了,你说的那个比赛,后来参加了吗?”
莫琉璃抿抿嘴:“妈妈,等回家了我再给你看吧。”
秦洛听着莫琉璃绝口不谈“云城”这两个字,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莫琉璃悄悄攥紧的手,摸了摸下巴,将头转向了窗外。
“好啊,等回家了让妈妈看看你拍的作品,妈妈期待了很久了。”
“对了妈妈,我给你带礼物了,回家给你看啊。”莫琉璃慌忙转移话题。
“真的吗?”萧晚嫣很惊喜,“我的宝贝闺女真贴心!”
莫琉璃更尴尬了,讪讪地笑了一声,也把头转向了窗外。
到了家里,莫琉璃就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角落里放着两瓶香水,一瓶男士香水,一瓶女士香水,显眼的很。
“妈妈,这是给你和Frank叔叔的。”莫琉璃拿出来递给萧晚嫣。
萧晚嫣接到手里,又红着眼眶抱住莫琉璃。
“妈妈好高兴,我的乖女儿长大了。”
莫琉璃更尴尬了,看着萧晚嫣身后的秦洛,一张脸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秦洛勾着嘴角看她,一语不发,似乎格外爱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
“对了,你都好久没回来了,这几天先住家里好不好?”萧晚嫣放开莫琉璃,又摸摸她的脸。
莫琉璃一愣,看向秦洛,秦洛没什么表情,她又看向萧晚嫣,萧晚嫣一脸期待。
“妈妈,我——”
“那就先住一段时间好了。”秦洛忽然开口道,他想自己的陪伴对莫琉璃来说应该是不够的,萧晚嫣或许能让她更快地走出来。
“好啊好啊,那你把行李放回房间,妈妈去看看保姆饭做好了没。秦先生你先坐啊。”萧晚嫣高兴起来,说着就往厨房走。
莫琉璃的话被秦洛打断,听着他为自己做了决定,不好反驳,但内心却生出不满,蹙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秦洛看见她瞪自己,趁着萧晚嫣离开,摸了摸莫琉璃的头,轻声道:“就住一个星期,到时候我来接你回去。”
莫琉璃瘪瘪嘴,抱着秦洛不撒手:“嗯。”
“琉璃,快来餐厅,准备吃饭吧!”萧晚嫣的声音传来,两人迅速分开,一前一后地往餐厅走去。
等吃完饭,秦洛就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
莫琉璃跟着将他送到门口。
“阿洛哥哥,等我明天白天回去找你啊。”
秦洛被她依依不舍的表情逗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急什么,你才刚回来好好陪陪你妈妈,你找我我也是在忙工作,哪来的时间陪你。”
莫琉璃垂下眼,心里难过起来,小声道:“可我就喜欢呆在你身边。”
秦洛叹了一口气:“你太依赖我了。”
莫琉璃有点懵,抬起头反问:“我不能依赖你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秦洛皱着眉头斟酌措辞,“你好像太依赖我了。”
“你是觉得我太缠着你了吗?”莫琉璃不明白,垂着眼克制着将手放开,“你回去吧,我以后不这样占用你的时间了。”
秦洛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莫琉璃的话说出口,他却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反驳。
“等我下周来接你。”秦洛抬手拍了拍莫琉璃的头,然后就转身走了。
莫琉璃看着他离开,眼睛里又泛起水雾,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晚上睡前,萧晚嫣跑到莫琉璃的房里跟她说话。
“琉璃,你的照片还没有给妈妈看呢,比赛怎么样啊?”
莫琉璃一愣,嗫嚅道:“妈妈,我——”
萧晚嫣了然,以为莫琉璃比赛没有获奖,又温柔地安慰:“没事啊,你才刚刚开始学习呢,没关系的啊。在妈妈眼里你就是最棒的,不难过啊。”
莫琉璃看着萧晚嫣误解,抿着嘴点了点头。
她不想让萧晚嫣看到那张照片,最好,她就永远都不要想起萧桐,也永远都不要再想起在国内的一切了。
过去已经过去,她自己一个人记得就行了。
“妈妈,我给你看我拍的其他作品吧?”莫琉璃说着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大信封,里面装着她所有的摄影作品。
“好啊。”萧晚嫣走近,一脸期待。
大部分都是风景照,多是建筑,有些是自然风光,没有什么人物摄影。
“这是在哪里?建筑很特别的样子。”
莫琉璃看向萧晚嫣手里的照片,解释了一句:“这是在迪拜拍的,有点后现代主义的风格。”
萧晚嫣点点头,又看向另一堆:“这是什么?”
莫琉璃顺着看过去,心里一惊,立马要伸手阻止:“妈妈,这是——”
但萧晚嫣已经拿在手里翻开了,看到的那一瞬她顿了一下,又笑起来:“怎么都拍的是秦先生啊?这个角度——好像都是**?”
萧晚嫣说着侧头看向莫琉璃,眼里都是好奇和笑意。
莫琉璃脸有些红,嗫嚅着答道:“嗯,我**的。”
萧晚嫣看她无地自容的样子,也没再调侃,而是一张张看起来,越看到最后越觉得有些诧异,她不懂画面的氛围,也不懂镜头下氤氲的哀伤,她只是突然不明白,为什么全都是**,为什么没有合照。
“琉璃,怎么没有你们的合照啊?”
莫琉璃一顿,看向萧晚嫣担忧的表情,她听见自己撒了个谎:“那些都被阿洛哥哥带回家了。”
“啊,原来如此。”萧晚嫣恍然大悟,随即又露出些不满,“他不会是连你单人的照片也带走了吧?然后把他的照片留在你这里?”
萧晚嫣摇摇头:“太过分了,那明天咱们俩再拍我们俩的好不好?”
莫琉璃点点头,不敢跟萧晚嫣对视。
萧晚嫣离开后,她坐在窗边看着照片里的秦洛发了很久的呆。她才突然意识到,秦洛的目光好像并不怎么落在她身上,他总是在看风景,看人群,看别人的故事,所以她才能近乎肆无忌惮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拍下那么多他的照片。
莫琉璃看着手里的照片,一张张的抚摸,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收起来,放在了床头柜里。她想,就放在这里好了。不让秦洛看到,那她就不会那么卑微。
一周的时间过去,秦洛如约来接莫琉璃了。
“妈妈,我走啦?”莫琉璃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地要走。
萧晚嫣心里有点气,瞪了她一眼,嗔道:“就这么心急吗?不能再多陪陪妈妈?”
“妈妈——”莫琉璃咬了咬嘴,看着萧晚嫣一脸哀求的样子。
萧晚嫣看了秦洛一眼,拉着莫琉璃走到一边小声问:“你们就一直这样谈恋爱吗?不打算结婚吗?”
莫琉璃回头看了眼秦洛,他虽然在笑,但脸色并不好,又转过头犹豫道:“可是我还小啊?”
萧晚嫣恨铁不成钢,点点她的鼻子:“你已经过了24岁了,都快要25岁了,哪里小了?”
莫琉璃算算时间,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跟秦洛在一起三年了。
“妈妈,我才刚满24岁呢,25岁不是还有好长时间嘛!”莫琉璃嘟着嘴。
萧晚嫣笑着摇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巴黎的风气不像国内那样,但是妈妈还是希望能看到你穿上婚纱,当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的。你自己也得想想,别整天瞎玩,知道吗?”
莫琉璃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萧晚嫣又叹了一口气:“行了,走吧,有时间再回来看看。虽然你说了要当自由摄影师,但是也得注意身体,作息别紊乱了。”
“嗯嗯,我知道了,妈妈你跟Frank叔叔也要注意身体。”莫琉璃挽着萧晚嫣的手,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秦洛拉着莫琉璃的行李箱,提前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
“阿姨,您放心,等有空了我再带琉璃回来看您。”秦洛笑着跟萧晚嫣做保证。
萧晚嫣客气地点点头:“秦先生,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秦洛笑了笑。
莫琉璃坐上车,看着后视镜里萧晚嫣的身影越来越小,才慢慢回过头看向秦洛。
自己的确对婚姻有些恐惧,可是秦洛呢?他为什么从来不提?
“怎么了?”秦洛看着眼前的路,问了一句。
莫琉璃又转回头:“没什么。”
秦洛皱了皱眉头,刚想问为什么心里想什么又不说了,莫琉璃又突然开口:“阿洛哥哥,你的小说写完了吗?”
“没有。”秦洛答道。
莫琉璃眨了眨眼,掰着手指头算。
“阿洛哥哥,你以前没有哪本小说写这么久的。”
秦洛一怔,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这本小说他其实在认识南霜以后就在构思了,后来回到云城正式着手创作。可是好几个月过去,他却还没有完成,而是不断地写了删,写了删。他卡住了。
秦洛一时没说话,莫琉璃又开了口:“你是卡住了吗?”
“嗯。”秦洛应了一声。
莫琉璃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个摄影师的故事吗?”
“是。”
莫琉璃不再问了。
她知道秦洛在想什么,她有时候,比秦洛自己还要了解他。可是他却不像自己了解他那样,了解自己。
两人回到家里,秦洛又进了书房。
莫琉璃看着他的背影,什么都没说,拉着行李箱去卧室整理。一直到吃饭前,秦洛都没有从书房出来。
“阿洛哥哥,吃饭了。”莫琉璃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秦洛。
其实她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可是秦洛一直看着窗外在发呆。
秦洛回过神,站起身走向莫琉璃。
“琉璃,我卡住了。”秦洛抱着莫琉璃,低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其实我已经卡过好几次了。”
莫琉璃任由他抱着自己,两只手垂在身侧,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记得以前在云城大学的时候,你说你写故事的时候,遇到不了解的东西,你会亲自去尝试。”
“嗯。”
“所以,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吗?”莫琉璃声音有些颤抖。
秦洛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又“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莫琉璃的眼泪一瞬间涌上眼眶,她眨了眨,又憋了回去。
她不敢再问了。
“先吃饭吧。”
莫琉璃推开秦洛,径自转身走向餐厅。
两个人的餐桌格外安静,从前也这样安静的,但现在却显得寂寞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琉璃侧躺着,纹丝不动。
秦洛以为她睡着了,总是轻轻地翻身,还时有叹气。
莫琉璃在黑暗中睁开眼,听着秦洛在自己背后的动静,但什么话都没有说。秦洛折腾了多久,她就安静地睁着眼多久。
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少了,总是一个人在书房,另一个人在客厅。
莫琉璃不知道秦洛在干什么,秦洛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两个人像活在一所房子里的陌生人。
餐桌上,秦洛突然放下了筷子,莫琉璃心头一跳,垂着眼不动声色。
“琉璃,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出去摄影了?”
莫琉璃眨了眨眼,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秦洛抿了抿嘴,试探般地看着莫琉璃:“南霜说她打算去亚马逊热带雨林,我想跟她一起去。”
“那我呢?”莫琉璃问。
“你要跟我分手吗?”莫琉璃又冷冷的问了一句。
秦洛一愣,蹙着眉头:“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莫琉璃轻轻地吸了口气,又垂下眼睛,夹了一块茄子放进碗里:“你没有打算带着我,对吧?”
如果他打算带着自己,那么就会问,我们一起去亚马逊热带雨林好吗,可是他没有,他说的是,他想跟南霜一起去亚马逊热带雨林。
莫琉璃眨眨眼,一滴泪掉进碗里。
秦洛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升起绝望般的无奈。
“我没有要跟你分手,我是想以南霜助手的身份去了解她的工作,你知道我已经困了很久了。”
莫琉璃动了动嘴唇,她想问,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要像了解南霜一样,去了解自己。可是她问不出口。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打算带着我?”莫琉璃又低声问了一句。
秦洛叹了口气:“热带雨林太危险了,我没有把握可以照顾好你。而且我觉得你的身体状态并不适合这样奔波跋涉。”
莫琉璃扯了扯嘴角,又问:“你们打算去多久?”
不是她,而是你们。
她知道秦洛一定已经跟南霜约好了,在没有告诉自己之前,他们就已经约好了。
“三个月。”秦洛抿了下嘴,又答道。
莫琉璃放下碗:“我吃饱了。”然后就离开了餐厅。
秦洛看着她碗里剩下大半的饭,重重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莫琉璃在想什么,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想得太多,说的又太少,他是真的猜不透,也猜累了。
两人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秦洛也只是在傍晚的时候会出门散散步,然后踏着夜色回家。
他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总是经常叹气。
莫琉璃看着他眉间加深的皱纹,一天比一天心如刀绞。
“你去吧。”
秦洛翻着书的手一顿,不敢置信般的看向莫琉璃。
莫琉璃扯了扯嘴角:“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秦洛展开了笑脸,走到莫琉璃身边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放心,我会早点回来的。”
莫琉璃看着他,点点头:“好。”
“我保证,以后去哪都带着你。”秦洛抱着莫琉璃,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莫琉璃脸埋在他怀里,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