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翁推着酒车到大理寺门口,熟门熟路的敲门,对开门的衙役道:“张大人让老汉来送酒。”
衙役习以为常,挥手让他搬酒进。
“兄弟们酒来了!”牢里的狱卒见到酒,吆喝起来,“都把碗拿出来。”
张虎半年前仗着姐姐的势进大理寺,把原本的牢头姚山打死,又把不服他的狱卒踢出大理寺,留下这些鱼龙混杂的。
用张虎的话说,能来大理寺的权贵要么是进来玩的要么是抄家灭族等着秋后问斩,没必要难为自己。
“来,我押半钱银子,赌明天张大人会为难姚河!”狱卒喝到兴头,取出银子拍到桌上。
其余狱卒也纷纷道:“我也跟!”
有狱卒喝到第二碗时,哈哈大笑:“张大人绝对出去发火了,把老头吓得酒都拿错了,我这一碗还是好酒。”
“哪一瓶?”
闻腥而动的狱卒争抢起来,好酒易醉,几名去放水的狱卒肩搭肩回来时,大半狱卒已经醉得酒碗都拿不稳,几名狱卒骂骂咧咧的朝深处走去。
晃悠的脚步,在开门时变得沉稳。
左边的狱卒取出钥匙将师父的枷锁解开把人搀扶起来,另外两名狱卒立刻把手里扶着的“狱卒”放回去,定睛一看哪里是狱卒,分明是一具女尸!
三人迅速换去二人的衣帽,撤走时一名晃悠起来打酒的狱卒疑惑,觉得他们像变了个长相:“你们不是刚尿完,要去哪儿?咦,你你……”
扶着师父的两人心一紧,最旁边的狱卒粗着嗓子:“带他出去吐,要不你带?”
后者连连摆手让路,他还要喝酒呢。
两人学着呕吐声,惹得门口衙役嫌恶退步,他们踏出大理寺跑到墙角呕吐,实则只留一人把被迷晕的几名狱卒扇醒,装作酒意缠身怒吼:“你打老子?就因为比你多喝一碗酒?”
喝醉酒的人哪里有脑子在,真切的感觉到巴掌痛后,扭打在一起。
拱完火的人悄悄离开。
追到乱葬岗时,刚好听见另一人激动的声音:“姚头你这是做什么,这钱我不要,我敢跟你做这种事就绝不会说出去!不止你一个人看他不顺眼,他用莫须有的罪名把山哥害死时,我就想报复他了。”
“拿着!”姚河强硬的把银子塞给两人,“你们如今没有生计,拿什么养活自己?张虎连个扛大包的机会都不给你们,真想把自己饿死?”
“听我的,拿着,我后面会想办法再把你们聘回大理寺。”
两人万般不是滋味的握着银子。
一人忧心忡忡的开口:“姚头,要不我藏在乱葬岗,看那伙人是什么来路吧。”
他怕万一是张虎的计。
“不可!”姚河回想起假扮张虎之人的不骄不躁,绝不是好惹之人,“今夜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趁天还没亮赶快回家。”
三人离开后
老槐树无风自动,水夏从树间跃下,把藏得严实的师父背起来朝城内而去。
天将亮,辰王府因为贺喜宴忙得不可开交,上下都笼罩着雀跃的欢喜气息,为贺小郡主恢复正常,王妃赏了他们每个人两月月俸!
管家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宾客,比起辰王生辰宴各家的敷衍,今天来的都是在朝为官的大人物,再不济也是一家之主。
每个人衣冠楚楚,带来的礼一个比一个厚。
小郡主圣眷正浓,可不能让皇上觉得他们看清小郡主。
叶泗本是不想来的,有了六皇子这么个女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被政敌怎么挖苦,但身为外公不来皇上肯定不悦。
果然,刚下马车,嘲讽声就来了。
“这不是叶尚书吗?”吏部尚书笑眯眯的对紧绷着脸的叶泗贺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我们叶尚书高兴得,脸色好得堪比回到年轻时啊。”
见叶泗脸色难看,他用遗憾的语气乘胜追击。
“不过叶尚书忙于政事好像没怎么看望过小郡主,小孩子只亲熟人,不知道小郡主认不认你这个外公。”
话音刚落,一个粉色小团子从王府内扑出来一把抱住叶泗的腿,像春日的花蝴蝶,软糯声音甜甜的:“外公,你怎么才来呀,宝儿等你等好久了。”
吏部尚书的笑容成功僵住。
不是说叶蓁蓁和叶泗不对付?
叶泗则成功笑了出来,看着吏部尚书吃屎般的表情觉得这两天憋的火都消了,一把提起南宫渺放到肩头,得意的哈哈大笑:“是外公出门出晚了,让我们宝儿久等了,来宝儿,跟这位一直和外公对着干的丑老头打个招呼。”
比起暗着嘲讽的吏部尚书,叶泗这种明着骂人的行为更气人。
南宫渺眨眨眼睛,娘亲说过乖孩子要礼貌,可这个胖爷爷有点凶还不好看,纠结半天她小心翼翼道:“丑爷爷好。”
“哈哈哈哈!”叶泗笑得更痛快。
吏部尚书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哪里丑?想他年轻时也是丰神俊朗无数贵女追求,只是年纪大发福而已!
他看了眼叶府马车上只有几屉贺礼,想到叶泗的吝啬。
当即冷笑:“小郡主转好这么大的喜事,叶尚书身为外祖肯定准备了不菲贺礼吧?听说叶尚书家珍藏着一对用高僧舍利子做的平安坠,不会打算留给叶公子和六皇子妃吧?”
六皇子妃三个字,被他咬得阴阳怪气。
叶蓁蓁和叶毓婉势同水火的关系,月京权贵无一人不知,吏部尚书就是在挑拨离间。
舍利子只有一对。
他给谁都沾不得好。
“我不要。”南宫渺抱着叶泗的脖子,小小的身子温暖得不行,“宝儿只要外公陪着宝儿,开开心心就好。”
她很认真开口:“大人不开心,会生病的。”
就像爹爹,他从来不笑,所以一直躺着睡觉。
南宫渺很忧愁。
她不知道什么办法能让爹爹开心。
叶泗万万没想到,费心费力养的两个女儿加起来都不如只见过几次的外孙女贴心,心酸的同时慈爱心情爆发:“外公的宝贝不给你给谁?平安坠在庙里开光三天后就送过来,外公今天也会陪宝儿一天的,另外外公虽然比不得你皇爷爷,却也给我们小宝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东三街的铺产,都给小宝好不好?”
吏部尚书不敢置信,这铁公鸡疯了?他哪知道叶泗本来就是有备而来,皇上给南宫渺赐封地送凤来园,他要是不出点血岂不是给这些政敌机会挤兑他。
南宫渺今天给足他面子,他出条街也不亏。
况且那条街……
叶泗眼底闪过精光,蔑视了眼吏部尚书,抱着小宝走进辰王府。
门口的事,下人一字不落的转告。
“青柳,是你教小宝的?”叶蓁蓁诧异。
青柳摇头,随后迟疑请问:“奴婢没有教过小郡主亲近叶尚书,要奴婢去把小郡主带走吗?”
“不必。”
叶蓁蓁不插手孩子的爱恨,叶泗如今也不会对小宝做什么。
小宝聪明,不是那种能被人吹耳旁风的孩子。
叶蓁蓁想起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娃:“世子呢?”
“有不少孩子捧着小世子,他们在后花园玩。”青柳如实回答,“小世子让他们比赛,赢的人可以给他的当狗骑,表现优异的还可以随他进宫当伴读。”
叶蓁蓁:……
这也是个把身份玩得淋漓尽致的人。
“要奴婢告诉小世子别这样吗?”
青柳以为叶蓁蓁会生气,叶蓁蓁淡定的选了根镂空步摇固定住碎发,没有任何雕饰的首饰难掩恣艳:“随他。”
她往外走,吩咐陈大满和藏在暗处的几名零杀成员:“今日你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好王爷,想进这个院子无论是谁都格杀勿论。”
亲卫恭敬领命:“是!”
场面大有好有坏,坏处就是鱼龙混杂很容易混进来不怀好意的。
虚空中的南宫辰渊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她明知会有人趁机来刺杀他,依旧在辰王府办宴会,到底安的什么心?
用他钓鱼?
就不怕他真出事?
心里疑问再多,南宫辰渊也问不出口。从把熠龙军的军资交代后,他明显察觉到叶蓁蓁的态度变得微妙。
她太诡睿,他得谨慎。
叶泗带着小宝好一顿炫耀,哪儿有政敌就去哪儿,本来以为小宝会不耐烦,结果小宝每次都新奇的跟着他喊人,直到郡主府陪她玩耍的小孩子来跑来她才从叶泗肩头下来:“外公,那我去玩啦。”
“去吧去吧。”
人来得差不多,叶蓁蓁在一堆贺喜声中先冲叶泗扬起一抹岁月静好的笑容:“父亲安好,上次我带回家的人参可有用?”
叶蓁蓁递梯子,叶泗自然踩:“熬了鸡汤,我女儿的孝敬就是好喝,大夫说那是根三百年人参,你也是,下次自己留着。”
“父亲哪里的话,您生我养我,有好东西自然得先孝敬父亲。”
两人上演起父慈子孝,看得宾客们一阵无语,不是,当他们没见过你们撕破脸的样子?真不愧是父女,一脉传承的会装。
突然一名穿着官服的衙役跑进来,低声对宾客中的一名男子说了什么,男子当即脸色大变,匆匆起身对叶蓁蓁拱手:“下官家里有事,先走一步还望王妃见谅。”
与此同时,下人慌张跑来,声音带着哭音:“王妃不好了,小世子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