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姓唐对么？”陆樊宇看着唐何羡胸口的名牌，微微眯起眼睛，“我对您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这里的确能很好地舒缓人的心情。”
唐何羡微微一笑：“宣城本地的风光本就是一绝，是我沾了光罢了。”
陆樊宇微勾唇角——没有马上正面回应他的赞美，这个人还算有点意思。
“那么，我们进入正题吧，”唐何羡拿起桌子上常备的纸笔，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您这么晚还来，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陆樊宇的眼光微微露出一丝狡黠：“我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在问问题啊，唐医生没有意识到吗？”
唐何羡怔愣了半秒，随即恢复了淡定。
“您可能第一次来我这里，我需要解释一下我这边的收费标准，”他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薄荷酒，“这句话代表我已经开始计时，最后会算到您的治疗费用里面的。当然如果您要是单纯想闲聊，我也可以奉陪，但是能不能解决您的问题，另说。”
“作为服务行业的从业者，不得不说您的态度很坦诚，”陆樊宇微微点了点头，“先礼后兵的心理咨询师我看得太多，一上来就抛出丑话的，您还是第一个。”
“我能理解为什么其他同行先礼后兵，毕竟高端服务行业，诸如律师，金融顾问这类，也都爱按时收费，只是个人标准不同罢了。我就这么点能力，当然就只能办这么点事，收这么点钱。”
唐何羡的表情一直都是云淡风轻，却让陆樊宇嗅到了一丝同类的味道——眼前的人似乎在以一种谈判的方式与他交流，这让他本能地兴奋了起来。
咬文嚼字，他自信没有遇到过对手。
“撇开你的心理咨询能力不说，你的性格，我很喜欢，”陆樊宇的眼神晦明变化，“不管你怎么计费我都会付账，今晚你陪我聊天就好，我的问题，也很难有人能解决。”
“我展现给您的性格，只是我的一部分，也许还会有很大一部分是您不太喜欢的，”唐何羡意有所指地笑笑，眼神瞥向二楼的楼梯口。
“再者，您也可以对我有一些信心，我医治过的病人痊愈率，不敢夸口百分百，却也能达到九成以上，有什么顾虑可以不必掩藏着，客户的信息我是全部保密的。”
唐何羡看出来了，陆樊宇今天会来虽然是个不可置信的巧合，但他的来意却依旧不能算和善——这种典型的商业谈判和周旋的技巧，他也不是没经历过，当然也能一眼看穿。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陆樊宇似乎见他第一面就对他抱着本能的敌意？如果他的确不知道简言和他的事情，却对一个陌生同性抱有敌意的原因，似乎也就只有直觉这一种解释了。
这么看来，陆樊宇本人对简言的在意程度，已经达到了他也没有意识到的可怕。
唐何羡很快在心里下了判断，随即放松下来。
他要找个人切磋谈判技巧，他奉陪就是。
不管怎么样，唐何羡自己是哈佛心理学专业毕业，还拿了荣誉学士称号，回国之后迅速被顶尖的心理机构聘任为教授。
但他自己不喜欢机构里冷冰冰的氛围，辞职之后自己开业，从业的几年履历也是无与伦比的亮眼——要有什么人能逃过他的观察，那就是对他这么多年专业的侮辱了。
陆樊宇的眼神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同时伴随着一丝阴鸷。
而此时的简言缩在楼梯口的避光角落，根本不敢再收拾行李，就怕陆樊宇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从陆樊宇进门到现在，楼下的对话听得她云山雾罩，仿佛两个人在打着毫无意义的太极拳，拉扯这么半天到底要干嘛？
她每一秒都提心吊胆地焦灼着，楼下却是一派的闲逸淡雅，这感觉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不知道唐医生这样年轻有为，现在有没有中意的对象呢？”陆樊宇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唐医生若是有意情场，那必定是手到擒来了？”
“您说笑了，感情不是儿戏，我对待每一种感情的态度都是敬重的，”
唐何羡顿了顿，“不过中意的对象，倒是有一个。”
“是什么样的人？”陆樊宇微微挑眉表示兴趣。
“初见时，觉得她性格粗糙不拘小节，脸皮么，也是一等一的厚，”唐何羡的笑里带了点玩味，却也是掩盖不住的真实。
“不过那些都是表象，其实她浑身都是秘密，像包裹了一层诱人的糖衣——您也能理解，对于心理专家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挖掘人最深处的秘密来得更有趣的。”
陆樊宇的表情微微松动了半分，但是仍旧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她的秘密里，有一个令人不爽的男人，牵绊着她，追随着她，让她不得安宁，”唐何羡的表情渐渐冷却下来，“那个男人也是一等一的控制狂，妄图禁锢她的整个身心，所以她逃到了我身边来。”
“她结婚了？若是如此，唐医生应该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吧？”陆樊宇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仿佛唐何羡嘴里的人就是自己似的，“利用自己能窥探他人心理来俘获她的心，就算暂时得到了，也不会长久的。”
“那么您觉得那个控制狂和我比起来，谁更无耻？”唐何羡笑了，“他能控制她的身体，我能窥探她的内心，这么说起来，我中意的对象还真是惨呢。”
陆樊宇沉默了片刻。
“你又怎么知道，那个控制狂对她不是真心的？真心比真心，没有谁更无耻，只有谁能得到罢了。”
“您听我讲完，”唐何羡笑得玩味，“那个控制狂偏偏还有个同为控制狂的爱慕者，您说这可不可怕？两个人的控制欲虽然各不相干，但是最终受害的，却只有她而已。”
“她受不了那样的压力，所以选择了逃离。”
“您说，那个控制狂是不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