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虚无的“地面”踩到草坪上,不光是喜水好奇,瓦狗更是扯下来一把草叶观察起来,叶子上的纹路像是勾画用的衣纹笔法,而叶片则是用的小白云。
下笔轻松老练没有一丝涩感,而且哪怕小到一片草叶也依旧一丝不苟丝毫没有胡乱带过,应该是出自一个相当细致和有功力画师之手。
三人踩在黑白色的草上接着往前走去,路过羊群和单独一只只啃食的黄牛,也通通都是用画笔画出来的活灵活现。
就在这时,天空中飞来一只鸟,目力之所及也同样是用线条勾勒的出来的几笔简单图画,却能依旧翱翔于天地间,尤其是一排黑白尾羽,丝毫感觉不到一丝阻碍。
“所以这里是水墨的世界?”瓦狗丢下手里画出来的草叶,一脸不敢置信的说。
喜水没有回答,看着头顶上那只画鸟越飞越远,直到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
一头画牛仿佛是看见生人闯了进来,对着他们“哞哞”叫了两声,见其好像没有什么威胁,又一转身,挺着粗粗勾勒的牛背,甩着笔墨浓重的牛尾换了个方向低下头继续扯着墨色的草。
粗括的草被牛舌一卷,在透明的口中嚼成一段一段的线段,又被吞进胃里,那里存储了一大块黑漆漆的墨色,仔细一看全是滑下去的墨草。
牛胃还在微微蠕动着,连带着其它脏器都在有规律的起伏,这和一头真牛完全一模一样,除了眼前这牛是透明的……
这一幕简直让初到这片图画世界的三人叹为观止,长此以往的印象,所有的图画应该都是死板的,是能指点上观的,从来也想象不到有一天竟能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场景:
置身在画里的牛是活的,草是动的,就连空中的鸟儿扑闪的翅膀也是能飞翔的,而这一切却是全画出来的!
在这方由白浅灰黑四种颜色构成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和外界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它们都是单调的,透明的,能一眼望穿的……图画……
从脚下传来的触感和踩在真实草地上如出一辙,看着不远处墨牛背上的牛毛也根根纤毫毕现,虽然这方天地没有画出太阳,可依旧明亮到能看清所有的细节。
秒针一点一滴逝去,唯有耽误不起的时间。
三人感叹一番又接着朝前走去,魂魄只要一离开肉身就会一直消散于天地,除非能过黄泉进阴间,否则终会完全消失不见。
穿过羊群趟过小溪,在往前走依旧是墨色的草原,不过好在远远的看见一个黑点,虽然距离远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至少已经有了个明确的目标。
又走了大概好几个多时辰,视线里的黑点在慢慢放大,越到近前又一次显露出打心底的震撼:
那竟然是半刃孤山,为什么说是“半”,因为确实只有一半!
画好的这半边山峰峥嵘险峻,平地里拔高上百米,山势高耸峭壁悬崖,尤其是在半山间更是如斧砍的一般直上直下,那锋利的线条,一看就是用狼毫挥就而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笔力老道!
这只是远观,待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山脚下,再仰头看着这面画出来的峭壁,愈加对画功佩服的五体投地。
细看之下,这面嶙峋的峭壁上,每一块岩石,每一条缝隙,甚至连石头上的纹路都考虑的一清二楚,如何下笔,如何转承,如何收锋,这不是简简单单比照着画上去那么简单。
都说画山画水难画峰,要突出山峰尤其是险峰的奇峻,是最考验绘画功底的,只有做到了心里有峰才会在笔尖上行云流水般的突出,才能一蹴而就的把一座险峰跃然而纸上。
这还是单纯的在纸上作画,若是搬到眼前这一方水墨画自成的世界里,以天地为画布画一出活生生的画卷,那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喜水!”
正当喜水震惊于眼前的场景时,听到瓦狗的呼叫:“你快看!”,这货边用变了调的声音指着头顶,又是一脸见了鬼一样。
喜水顺着瓦狗指的方向仰起头,直到看见在几百米的高空,隐隐绰绰显露出一道人影!
刚才光顾赞叹山峰画的如此逼真传神,是因为已经到了山脚下,却完全忘了最开始看见这面山峰时,是只有半面的!
换句话说,怎么可能有一半的山峰?除非还有画完……如果没有画完,那一定还有人在画才是!
这个作画的人远在白云间,一笔一划勾勒出面前这座奇峰的,不正是扬着头才能看见的那道人影!
也就是传说中创造这一方时间的“画家”!
“喂!”瓦狗见到上百米外的高空似乎有个人影,立马振臂高呼:”我们在这儿!“
喜水微微皱了下眉头,自己这方完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头顶这个传说中的“画家”,就见瓦狗已经自报家门,就差摇旗呐喊了。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喜水仰着脑袋看着头顶上那个只有拳头大小般的黑影,似乎也真的是在作画,遥遥的看上去像用手里的画笔平添一块凸出的岩石。
九未儿紧紧挽着喜水,也同样一脸紧张的抬头看着无边高空里的那一抹黑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了什么。
瓦狗嚎了好几嗓子,隐约间喜水好像看见作画的人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有一个黑点从其身上飞了出来,随之笔直的俯冲而下!
仅仅半个呼吸间,那一点黑色就冲到三人面前,喜水甚至没有时间做下准备,待看清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时,先不由的松了口气,来者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那是一杆画笔,看上去不粗不细,不长不短,中规中矩的一杆羊毫,竹质的笔身,饱蘸浓墨的笔头,正悬停在三人面前,轻微的颤抖着,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着头顶的作画之人。
喜水想了想先做了个拜见的姿态,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那笔理都不理,笔身一个调转,直接以身前的峭壁为纸,刷刷刷在上边写出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