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热气蒸腾。
白天的澳城，沉寂宁静，就连电车也是慢吞吞地往前开，遇到拐角便放慢，直到消失在路尽头。
直到落日最后一丝余晖隐去，整座城才逐渐活了过来。
喧闹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新月饭店门口，游客驻足拍照，常来的宾客则从僻静的贵宾通道走入，女人轻挽着昂贵的鳄鱼皮手提包，男人叼着雪茄，时而侧头跟侍者说几句耳语。
吴经理守在VIP电梯口，朝来人鞠躬致意。
来的这位中年男人身材敦厚，一双大耳显得相貌可亲，身旁跟着的妙龄女比他要高上一个头，穿着细高跟靠在男人身侧，做出小鸟依人姿态，时不时娇娇喊一声王总，男人听了眯眼，跟做了马杀鸡般浑身舒爽。
王伟康今天约了几个朋友来新月饭店，他做东，这几个都是生意伙伴，其中一个姓名刘，人称刘爷，倒不是他年纪空长几岁，实际上比五十出头的王伟康还要小。
能称爷的，多少在道上有响当当的名头，当然了这位也不例外。
刘爷说是没什么身份，但仅凭一个爷字，就能在澳城站稳脚跟，主要是因为这位爷人脉广博，黑白道通吃。
若有什么困难，请刘爷帮忙捞一把，日后再给他点好处，自然是互惠互利的事。
王伟康前阵子被监察大队盯上，他暗中做些军火生意，包括那批漂洋过海见不得人的货，若非刘爷出手，恐怕今天已经在吃牢饭了。
这厢缓过劲来，想着投桃报李，就请熟人联络刘爷来新月饭店玩上几把。王伟康想着，今夜自己故意输个几局，拿钱陪恩人玩个痛快，面子上也好看。
想到此，王伟康捻灭烟头，忍不住叮嘱边上的女伴。
“玲玲，等会儿机灵点，别让场子冷了。今天来的人物，其他人都可以不用管，刘爷你得伺候舒坦，该陪酒陪酒，该玩儿就玩儿，别给老子丢脸。”
季玲挺了挺胸脯，顿时一阵波涛起伏：“可我听说刘爷不近女色，不会喜欢男人吧？”
王伟康那双小眼睛提溜转：“总之，你先热热气氛。今天包了小包厢，不在大厅，等会儿好好接待就是。”
说罢，王伟康那只揽在纤腰上的胖手下滑，警示般地拍拍季玲臀部。
二人双双跟着吴经理进了电梯，直奔新月饭店高层。
……
赵启这几日都没有见到舅舅薛明义。
赵启签了合约，成了新月饭店的服务生，不过年纪大些的赌客喜欢称呼做“叠码仔”。
从明面上看，他不过是一个端茶送水的角色，实际上他还有个领班，对外称客户经理，真名不详，是个三十出头的地中海男人。
他被分配的那间宿舍住了八个人，俩俩一间房，共用一个客厅和洗漱间。
头天晚上，他半夜起来放尿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光膀子男人从厕所出来，打了个招呼，才知道对方跟自己同屋，叫锋哥。
锋哥对新人态度不冷不热，闷头就睡，赵启还以为对方个性如此，讪讪打消念头。
第二天大概下午三四点，赵启被锋哥从被窝里拉起来，睡眼惺忪地换上刚发的制服，简单吃了个三明治，就被带去大厅熟悉工作。
才来新月饭店，赵启要学的东西多了去，察言观色、端茶滴水，确保来这里玩的客人能有愉快的体验。
像他这种刚入行的服务生，都被安排在一楼中场的大厅，接待一些散客。等熬到一定资历，就可以升级为客户经理，服务贵宾厅的客人，这得有一定人脉和手段才行。
至于高层的包厢贵客，那就不是他能服务的。
一层中央大厅非常宽阔，近千平面积，分散着多个老虎机和赌桌，每天人流数万，就跟卡里的钱一样，如流水般进进出出。
散客大多来看热闹，玩个几把就收手，也有玩上头的。
这时候，赵启就得凭本事赚钱。
锋哥把赵启带到老虎机旁，打着哈欠：“一般来说，玩得起的客人，身上都不带现金。”
赵启不解：“不带钱怎么玩？”
锋哥瞪了他一眼，顺手给自己点了根烟提神：“大学生读书读得脑子都坏了，不能借吗？”
赵启大胆问道：“跟银行借钱吗？”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锋哥忍不住笑了，喷出一口白烟。“当然是跟我们啊，等到老板抵押资产才轮得到银行出手。你得看准时机，把自己的筹码借给他下注啊，等他们离桌，会给你算借了多少筹码，佣金有这个数。”
锋哥张开五指，常年抽烟他指尖泛黄，但晚上他会戴上手套。
“小屁孩，千分之十五，够高了。”
赵启听得心跳都加快了，在他认知里面，玩个十万块已经很高了。
一晚上借给客人的筹码有个十万，能拿到的佣金就有一千五。
要是五十万筹码，那就有七千五了。
转念一想，自己肯借，别人愿意吗？
锋哥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嘿，这还不简单？有的人不输光绝对不离场。”
赵启又想到了一个点：“锋哥，可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这个好办，集团有无息贷款，你办一个就是了。”
赵启闻言，犹豫起来。
自己还没拿到佣金，就要借贷几十万，要是还不起，岂不成了怨种？
锋哥叼着烟，上下打量赵启，“本想跟你说个来钱更快的法子，看你小子这畏畏缩缩的样儿，连筹码都借不出，哎算了。”
锋哥那轻蔑的语气，让赵启犹豫不决的心态顿然被怒火取代。
更多的是逐渐升起的贪欲。
一晚上几千块，这已经是他妈妈一个月的工资了。
还有更高的佣金？
他压低声音，不太服气地道：“我没说不办，但是你先说，什么来钱更快的办法？”
锋哥捻灭香烟，拔腿离开老虎机，赵启赶忙跟上，停在了一张赌桌前。
锋哥拿指骨敲了敲桌面，顺手抓起筹码把玩起来，语气玩味。
“就是赌台底。你可以跟客人来赌，如果客人输了，那么输掉的钱就会翻倍，返佣也翻倍。你赢了，也能赚取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收益，玩儿得就是一个心跳。”
“怎么样，小子，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