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航班不多，三三两两的旅客经过，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打在机场玻璃上，洗刷了灰尘。
带鸭舌帽的青年耷拉着脑袋，斜靠在机场休息椅上，随身背包干瘪，看上去不怎么有钱。
一声惊雷炸响，赵启猛地惊醒。
几点了？
赵启抓起手机看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算了算，从下飞机后到现在他已经在澳城机场待了九个小时。刚睡了小半个钟头，却也没能解乏。
两点多下的飞机，到现在几乎滴水未进，只因老舅一句话，“你先在机场等着，我很快就来。”
很快？这都大半天待下来了，还不见老舅踪影！
赵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买点什么吃，但想到老舅肯定给自己摆了接风宴，那得空着肚子，大吃特吃。
微信那边，在他发了抵达消息之后，老舅迟迟没有回音，要不是中途发消息让他等着，赵启都要怀疑老舅是不是诳他。
赵启心中生起一丝怨恨，但想到这张机票是老舅帮买的，又打消了这年头。自己因为前两天给游戏充钱，抽了限定皮肤，导致卡里只有几百块，若不是老舅，恐怕自己别说飞机票了，就连住宿费都掏不出来。
机场工作人员打断了赵启的思绪。
“先生，最后一班航班已经起飞，我们这边要准备清场了，您可以去外边等着。”
赵启显然没料到，又想继续蹭空调：“凭啥你们这不能过夜？”
对方很无奈：“这边按规定办事，先生还是尽快离开，不要为难我们。”
赵启只得拎起包，啐了一口，往传送带方向的出口走去。
正走着，手机震动，赵启连忙接通。
老舅声音有些沙哑：“有点事耽搁了，你还在机场吧？”
赵启刚想发火，想想晚上还没落脚，等到了再跟舅舅抱怨几句，好让他多给点钱，便转口道：“饭还没吃呢，老舅大忙人，多等会儿也没事。”
老舅略显疲惫道：“打车到新月饭店，车钱你先垫上，等会儿报销。”
“行嘞。”
赵启挂了电话，打了辆车就报新月饭店，对方见他这般落魄模样，略显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车门一关，油门一踩，直飙目的地。
赵启以为新月饭店是什么吃饭的地方，没想到透过车窗，看到的是一条繁华商业街上伫立着一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建筑仿造古希腊罗马风格，立柱浮雕极尽奢华，中央喷泉喷涌水花，几乎叫人目不暇接。
司机不耐烦敲了敲车窗：“一百五十。”
才十几公里，这就要一百五？
赵启心想，简直把人当猪宰，就算有老舅报销，澳城果真是寸土寸金。
他拎着双肩包，跟随人流准备混入新月饭店，不料门口保安倒是把他拦下。
“这边未成年不允许进入。”
说是保安，人家穿得那叫一个正规，西装革履，看赵启的眼神都是从上往下睥睨，人说阎王难见，老舅没见着，这才叫小鬼难缠。
赵启语塞：“我这都快大学毕业了，哪里像未成年？”
对方油盐不进，就算赵启掏身份证件，一句“不允许未成年进入”翻来覆去讲。
边上经过一对情侣，赵启听到女方低声嗤笑道：“一副毛头小子的穷酸样，恐怕连买筹码的钱都没吧！”
“哎你怎么说话的——”
赵启扭头想骂，保安伸臂将他拦下。
赵启气急败坏，这什么地方？还不让进了？
“我来找人的。薛明义，你们不认识吗？”
正当僵持不下，一只精瘦的手按下保安胳膊，示意放行。
保安恭敬：“吴经理！”
赵启大喜过望，一瞧对方长了个鞋拔子脸，鹰钩鼻，面相精明，大约三十来岁，穿着藏蓝色正装，可惜个子不高，非但不挺拔，还平添几分算计。
对方打量：“你是赵启？”
“我来找舅舅薛明义。”
赵启也不废话，对方都认出自己了，想必是舅舅派来的秘书之类的人员。
吴经理朝他点头：“跟我走。”
赵启赶忙跟上，来不及惊叹酒店内的装潢，便随吴经理进了一间工作人员专用电梯。
叮，电梯停在19楼。
赵启说实话心里有些忐忑，只想尽快找到舅舅薛明义，但没想到吴经理给他带进一间办公室之后，拿出一张合同纸。
“在这里签字。”
赵启瞪大了眼：“我舅呢？”
“薛明义现在有事，我来接管你。”吴经理指着合同上签名的地方道：“临时工合同，可以随时停止，无底薪，包吃住，每晚客人消费一万块以上，就能拿提成。怎么样？”
赵启心想，好像要求还挺高，不过包吃住倒是蛮好。
吴经理戳了戳合同纸，继续说道：“有什么好想的？你在这一周拿到的小费都要比普通大学生兼职一个月要多。”
想想白露开口要的那串四万多的奢牌手链，距离七夕还有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凭他自己怎么也搞不来四万块。
赵启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问：“真的？”
吴经理反问道：“你不是来赚钱的么？这钱呐，你不赚，有的是人赚。”
赵启张了张嘴，吴经理说的也有道理，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总归有所忌惮，他表示还是想先见一见舅舅。
吴经理脸一黑，冷声道：“我很忙的，平时这个点都得接待宾客，抽出时间来见你，已经很给面子了。如果你不想干，可以，从这里坐电梯下楼，今晚住哪儿也没人管。”
说完，吴经理一脸不耐烦，佯装要收走。
赵启赶忙截住，好声好气道：“经理，我就是一大学生，没啥经验，您别见怪。”
吴经理点了根烟，徐徐吐出，斜眼瞥他。“小伙子，要不是你舅舅找我求情，一般人还没这个机会进来。看你还是个大学生，还能给你开实习证明，我们明耀集团可是上市公司，知不知道？”
上市公司实习证明？赵启心想，我未来老丈人公司没那么大，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企业，这一纸证明不怎么值钱，但能表现自己是青年才俊，履历填上一笔，倒也光彩。
想通了的赵启俯身签下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指印。
吴经理收走合同纸，安排赵启今夜住宿，这里有员工集体宿舍，就在地下层，又叫来主管，发了工牌和制服，培训一晚就能上岗。
赵启跟着主管走马观花般地过了一遍流程，顶着饥饿，最后闭眼躺在架子床下铺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迷迷糊糊间，才反应过来，这丫的是个赌场。
算了算了，明天再找老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