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姒打量着地上的尸体,声音清冷:“妈妈倒是直言不讳。”
“你虽这么说,又带我来看尸体,莫不是想将自己摘清?将过错都怪在我自己身上了?”
闻言,鸨儿面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昨夜那买凶之人下了狠手,迷迭香的剂量重到几乎可以置人于死地。
这种情况之下她还能逃脱,可见救人者同样不一般。
更何况,这女子才吃了亏,今儿却气势十足的公然来杏花楼。
她怎敢小看?
念及此,鸨儿只能咬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忙放缓了脸色。
“您是贵人,我哪敢这么想?但贵人,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杏花楼和别处不同,没有大树靠着,又做的是上不了台面的生意,衙门见天盯着,我废了不少功夫想将尸体的事平了,眼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才……”
林姒听着她的解释,眼神却淡如一汪死水,看不出丁点波澜。
她当然不是来讨债出气的。
昨夜的仇她记在心上。
不过,毁了杏花楼杀了鸨儿只能解一时之气。
反之,杏花楼是无数达官显贵出入,也是最好的情报之处。
声色犬马的场所,最易失言。
不如将此处变废为宝。
放入自己的眼线,顺利的话,她便能以一己之力,成立专属于自己的消息网!
林姒那双灵动眸子在鸨儿身上轻扫,旋即淡笑道。
“这男的的死,我可以替你摆平,保管你不被找麻烦。不过,昨夜之事你既然知错,就要有赔罪的态度。”
鸨儿先是一愣,继而微微躬身笑。
“贵人您说,但凡我能办到的,绝对不推辞!”
杏花楼走到今日,她如履薄冰,也是靠上天垂帘。
不管是昨夜的蒙面女子,还是林姒,她哪个都不敢开罪。
虽然明知林姒来者不善,鸨儿却也不敢怠慢,只毕恭毕敬的等着她开口。
“昨夜想加害于我之人,你可知道身份?”
一问噎住女人,她掌心攥紧了帕子。
不是不愿意说,是不敢说!
自己常混迹于京城,就算蒙面也能凭借眉眼认出几分来,那女子,她当真是惹不起啊!
“不敢说?”
林姒了然一笑,起身沉下脸:“好办,那就交给京兆府尹亲审吧!”
“不,贵人等等!”
鸨儿一咬牙,上前拽住林姒的衣角,余光警惕的看了一眼内院才低声道。
“是沈家之女,已被削号的郡主,沈娇娇!”
她说完又极为惶恐的补了一句:“但我没证据!其余的,就只能靠贵人自己查了。”
说着,鸨儿一撂衣裙跪在林姒跟前。
“也请贵人看在我坦诚的份上,留杏花楼一条活路吧。”
林姒仔细打量着鸨儿的眼神,似能将她看穿一般。
良久后,她面上的笑意终于化了冰,她抬手将女人扶起:“起来吧。”
“尸体,我会差人带走。”
紧接着,林姒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今后,杏妈妈在京城不容易,这杏花楼,今后就由我林姒罩着。帕子接与不接,都在杏妈妈一念之间。”
一席话掷地有声。
“林姒……”
杏妈妈嘀咕着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浑浊的眼神忽而定住了!
琼茕郡主,不就是未来的瑞王妃林姒!
若能得她庇佑,日后杏花楼还怕什么?
且杏花楼才发生了凶案,真想高枕无忧,必须得有大树依靠。
杏妈妈沉思片刻,极为尊敬的接过那方手帕。
“郡主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很简单。”林姒侧身与她低语了两句,旋即起身进里间去换了衣裳。
再出来时,已不是先前那身素衣,取而代之的事一席水红长裙,摇曳生姿。
她又重梳了妆发,现下看来和杏花楼里的姑娘们似乎并无不同了。
唯有那一双清绝的双眸透着股澄澈,不染风尘。
林姒设计试探了一番,果然,杏妈妈的能力没有让她失望。
属于她的情报机构算是初建完成。
很快,她被人救走的消息,也‘好巧不巧’的传入沈娇娇耳中。
沈府,差点被贪腐案牵连的沈重才将将喘了一口气。
为官多年若当真两袖清风,哪能换的如今的荣华富贵。
他面色阴鸷的饮茶:“谁都以为赵瑾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雷声大雨点小,能查出什么来?没想到还真悄没声的摸到了咱们身上。”
“父亲怕什么?有表……”
沈如军似是想到什么,顿时将话噎回腹中,咽了咽口水道:“树大招风,他出了这么大风头,早晚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见沈重一脸狐疑,沈如军阴阴一笑。
“边关大捷,出征将士班师回朝,这可是个好机会。”
沈重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狐狸,顿时反应过来自家儿子的意图。
“你想怎么做?”
“爹可别忘了,赵瑾那野种才被辅国公参了一本,意图勾结奸细,谋权篡国。咱们不如,推他一把?”
门内二人正密谋着,门外传来沈娇娇的怒骂声。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我不去扫了杏花楼!”
她怒气冲冲的就要出府,被沈如军直接按下:“蠢东西,你又要去惹什么麻烦?”
“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我跟爹和哥哥可不一样。”
沈娇娇满脸嫌弃的推开沈如军的手,秀气的脸上满是狞色。
“自打几月前在林姒那吃了瘪,爹和哥哥连府门都不敢出了。面子是自己挣的,就算挣不来,至少将她的面子也毁了才算公平!”
“堂堂大将军,战功赫赫。还有你,当朝太子亲表弟,沈家世子躲在府里当缩头乌龟?这口气,我咽不下!”
不等沈重和沈如军开口,沈娇娇一拂袖子扬长而去。
她直接带着人杀到了杏花楼,吓的满楼的姑娘们花容失色。
“还不叫你们杏妈妈滚出来!”
沈娇娇一手抄起木凳砸向里墙,店内的花瓶碗筷稀里哗啦的碎成一地。
后院。
正在跟杏妈妈安排任务的林姒听到这声音,不由冷笑。
她起身笼着衣裳罩上面纱:“这蠢东西,我不去找她,她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杏妈妈不必担心,我来处理。”
待沈娇娇再叫嚣一声后,只听里院传来一道满含鄙夷的轻呵。
“青天白日,哪来的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