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鸿程端着杯子盯着吉川泽的嘴,说的太过用力,唾沫星子直接飞出嘴巴,在空中乱舞。
忽然,他觉得杯子里的茶失去了灵魂。
放下杯子,静静地等吉川泽这一趴说完大喘气的空档他再喝茶。
“所以说,这个尹娟吓人,尹娟的妈妈更吓人,要说起来她外公外婆也是令人头皮发麻,名下房产很多,因此送出去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对于他们没什么,但是对于叶敏家那样的境况来说,真是天上掉了大馅饼,细想来,他们拿钱走人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不可能从法律层面思考问题,依着他们的想法,只是知情不报而已,换言之,他们可以用不知对方说的真假去庭打,到时候一样无法证明他们是真的知情不报,毕竟叶敏退学后就一直精神状态不好。”
“哎!我思前想后,没法打!所以,我也只能背后发发火,只能从道德层面指责,人家没有义务帮你破案,再说,她叶敏也是受害者,到现在还精神不好。”
吉川泽终于发完一通,心情顺畅不少,抓起茶壶一看,没水了。
杜鸿程示意他歇歇,自己给茶壶添水。
望着飞流而下的水注入茶壶中,层浪卷起茶叶在壶中盘旋,顶出水面,随着水柱再次回落,在水中完全舒展的茶叶,如春绿的裙叶边,在水中翩翩起舞,吉川泽居然看傻了。
“发什么呆啊?”盖上壶盖,杜鸿程把指间的水珠对着吉川泽弹了过去。
“哎哟我去!你个小老头也那么皮。”被水珠拉回思绪的吉川泽,张嘴就嫌弃人家老。
“你小子不上路子了,大叔我怎么说也不能称作老头子吧?”杜鸿程一把抓过他面前的水杯,“我这一壶好茶都喂了狗。”
“哎哎哎~咋说翻脸就翻脸?不老不老,且年轻呢,你没看局里那些小伙子都不如你吗?人啊,活着一口仙气,您这仙气都飘出分局大院了,怎么会老?我都羡慕你又白又嫩又不长皱纹,也就是我嫉妒您,所以才故意拿年龄说事儿。”
“哈哈哈~老就老了,不承认不行咯,我逗你乐乐,喝吧喝吧,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火葬场里面,统统耍一回,你一炉我一炉,全部烧成灰,都在炉子里见,分什么年纪大小啊?”
杜鸿程真够狠的,直接火葬场见了,还谈什么谁比谁年轻?
吉川泽直接一口水喷过去:“啊?哈哈哈哈~你个死老杜,渡红尘,渡红尘的,你唯独没渡了你自己,看看你这张嘴脸,就说你年纪大点,你直接把我整炉子里烧成灰,难怪你那么多年没得道,原来是光渡人不渡心,该!”
“哈哈~来吧,干一杯!”杜鸿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小时候特别讨厌的名字,长大后成了我情感上的慰藉,有时候太过疲惫,太过孤独,我都说自己干这行就是来人间渡化疾苦的,是积德的大事儿,不能喊苦,说来也怪!想完就不苦不累了。”
“这么多年,你梦见过你父母没?”吉川泽忽然有点动容。
“当然梦见过,很奇怪的,每当我心里觉得不适就能梦见他们,这俩老家伙在下面过的还蛮开心,每次梦见他俩都说不急着投胎,在下面等我一家团聚,我也答应他们,早点去团~”
“停停停!”吉川泽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这死老头说着说着就不上路子了。”
“怎么的么?”杜鸿程装疯卖傻。
“什么叫你答应他们早点去?你才多大啊?就上赶着去下面团聚,呸呸呸!说点吉利的不行吗?”
“哈哈~好吧,说点正在进行中的。”杜鸿程眉眼挂满了笑的小铃铛,按下了解剖室直通对讲的按钮:“你们结束没?”
“杜老师!马上就好。”
“收拾干净啊,我回头要检查的。”
“放心吧杜老师,所有需要缝合的都缝好了,针线脚均匀,堪比缝纫机,马上就推进柜子。”
“报告发来我先看,确认无误才能出机,不浪费纸。”
“OK!”
半分钟,电脑上就收到一份文件。
原来是柳青的尸检报告。
吉川泽眼睛里多了些光泽:“老杜!柳青是生病了吗?”
“病入膏肓。”杜鸿程把报告拉大逐行检查。
“什么病?”
“年纪大了,毛病就多,不过这老太太心脏不好,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胃里空空,肝区扫描也有密集回应,死前至少四十八小时未进食,还有一些氯硝西泮,老太太应该是情绪不高,多梦、易惊厥一直在吃药,临终前把剩下的药都吃了,就这样睡了过去。”
“哎~汪娜死后她消失,其实去发现了叶敏家的踪迹,所以赶去找,找到后知道叶敏疯了,也知道他家不知道尹娟的下落,并且问出了叶敏与儿子的死无关,可能是身体超负荷的原因,她临走前跟叶敏妈说要去和儿子聊聊,后两天我们就发现了她死在汶水镇宾馆里。”
吉川泽仔细说了自己和叶敏妈聊天的内容,并说出柳青和柳老师的关系,杜鸿程一贯冷静,这会儿都有点收不住情绪:“吉川!你这老师和他母亲的生活也太曲折了。”
“说的是啊!现在想想,柳青就是在寻找当年案子的真相,拖着病体到处跑,可是这汪娜为何会选择自杀呢?难道她对叔叔的死没有兴趣知道真相吗?我觉得,柳青不会隐瞒她。”
吉川泽陷入沉思,杜鸿程刚好把注意力继续集中在检查报告上。
过了几分钟,吉川泽起身要走:“老杜!你忙,我先走了。”
“报告还没出呢。”
“已经知道结果,那几张纸就没那么重要了。”
走出小楼,吉川泽给叶程打电话:“叶子,柳如是怎么样了?”
“吉队!我和铁骑的柏溪刚到医院门口,上去才知道结果。”
“行,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吉川泽看看天,看似不远,走过去也很费人,一扭头发现大门口的老袁正冲自己笑。
急忙跑过去伸出手:“袁大!小电驴借我骑骑。”
“车棚里。”
“钥匙。”
“车篓里,用完还放里面,要是路近回来就不要充电,路远的话回来帮我插上继续充电,电池到寿命了,还在硬撑。”老袁往车棚的方向指指,“别忘了把钥匙放篓子里。”
“我说袁大,省那么多钱干啥?难不成带去火葬场进炉子一起烧?那玩意到下面不好使,还要去兑换,麻烦!你花不掉,把钱给我,等你走了,我给你多买点烧过去,省的你现在纠结。”
老袁拎起一把笤帚就扔过去:“你个臭猴子,一天到晚消遣老人家,你小心得痔疮!”
吉川泽扭了一下躲过笤帚的攻击,直奔车棚。
老袁出去捡起笤帚笑着骂道:“这倒霉玩意儿!一天到晚欺负我。”
“袁大!这车坐垫整那么软乎,您老得痔疮了吧?”
刚转身吉川泽骑着他的小毛驴就过来了。
“这怂货,看我不收拾你。”老袁的笤帚又飞出去,可惜连车屁股都没有碰上。
远处传来吉川泽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