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刑房中布满了犯人的哀嚎和恶臭的气息,但刑架这个角落却是出奇的安静,南山现在不仅在审案子,并且是在东瑾国的靳来也面前审案子,怎么问问题,问什么问题,都需要经过仔细的思考和揣摩。
南山想了想,问出第一个问题,“那天崔大人和公主见到的太子殿下留下的记号,确定是太子殿下的无误吗?”
等了一会,崔志豪点了头,南山又问道,“太子殿下和公主的这个暗号有泄露的可能,对吗?”
然而这次等了很久,崔志豪却始终没有点头,这和南山的预想不同,她思考了一下剩下的问题,接着问,“当时你们在约定的地点见到的那些人,你们认识吗?”
崔志豪没有点头。
南山咬了咬牙问道,“公主在逃婚途中受了点伤,那伤是崔大人不小心碰到的吗?”
这次,隔了良久,崔志豪点了一下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摇头的幅度如此之大,像是要把刑架晃倒一样。
南山这下是真正愣住了,这几个问题没有一个合南山想象的回答一样,而开始没有约定过的摇头也出现在了回答里,幸好靳来也五大三粗不曾意识到,不然公主非完璧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南山最后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吗?”
崔志豪没有点头。
南山往后退了两步,还想再问,靳来也却嗤笑着上前扯起崔志豪的头发,露出一张已经昏迷的脸,“你问的这些不知所云的问题,他可能听都没听到,还以为你是什么样神通的官员,原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罢了,他晕了,你们还不快走?”
封修远带着南山出了地牢,这次离开大营没有人阻拦,夏文侯被靳来也拉住去继续较量武艺,南山和封修远匆匆往外走,而大营中已经到了日落时分,南山看了看天边血一样的夕阳,突然对封修远说,“丞相让我十天破案,今天不算一天吧,我可是中午才到啊。”
封修远知道南山越到紧张的情况下越会说一些不着调的话,这是她放松自己的一种方式,他也乐得配合,笑着说,“那可不一定,也许他急着要你的小命,今天也算一天。”
南山煞有介事的点头,“我觉得不会,人家可是一人之下的丞相大人,怎么会跟我这样的微末小官介意这一天半天的。”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大营门口,门口的小兵看了二人几眼就放行了,马车在有些远的地方等着,由于车夫不是自己人,而大营里又都是东瑾人,走了一会封修远才说,“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回事?”
南山装作不懂道,“什么怎么回事?”
封修远微微皱眉,“别装傻,你搜身是怎么混过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搜你身的小兵说了点什么,刚刚你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看你,怎么回事,快说。”
南山有些欣喜的转头端详他的眼睛,“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那你眼力这么好,有没有看出他的腰带上和其他的士兵有什么不一样?”
封修远仔细回想,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注意,大营中的士兵都统一服色,他未曾发现那个小兵穿着上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南山压低声音说,“虽然他们穿的都是东瑾军中统一的腰带,但是他的腰带上刻了一些花纹。”
封修远问道,“是什么花纹?”
南山挑挑眉毛说,“恶鬼图。”
封修远感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恶鬼图有什么特别的?”
南山眨了两下眼睛,“恶鬼图,那个恶鬼的头很是有特点,在某个地方我曾经看到八幅这样的画,每幅画上的鬼都是长的一样的。”
封修远恍然大悟,“如意岛?”
南山点头,“当时我们都急着出去,没有仔细观察那些画,但是回到怀安之后我时时想起如意岛上的事情,就把地狱变组稿按照记忆中临摹出来,这才发现每幅画中的鬼都长一个样子,甚至表情都很是相似,我以为这是东瑾画家的普遍画法,但查阅了一些文稿后发现与东瑾画家的恶鬼有很大的区别,这才觉得这是他们家族的一个特点,现在看来,这个鬼头就是他们的家族图腾也说不定。”
封修远自然是相信南山的判断,但对于用鬼头做家徽这样的选择还是敬谢不敏,“然后呢,你认出他是纳木家族的人,你说了什么?”
南山神秘一笑,“我说我是家主派来的,有任务,不要仔细查我。”
封修远点头,但眉目之间有些忧虑,“你这么说,虽然目前是混过去了,但以后还是有很多隐患,万一他暴露你是东瑾的暗线,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南山摇头道,“楚君浩死了,东瑾国的主家联系不上他,应当着急疯了,你看连派来和亲的队伍中都有他家的人,必定是来打听楚君浩的消息的,我说我能联系上家主,是雪中送炭,无论真假,他都不会在这时候告发我的。”
封修远不欲多问,又道,“你问崔志豪那几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虽然不能在东瑾人面前暴露,也太含蓄了一些。”
南山深吸一口气,面色这才真正有些阴沉,“这个事情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崔志豪说公主的完璧之身不是他破的,必定还有一个第三者在他们逃亡路上参与了进来,但他又说太子殿下和公主那个暗号不会暴露,我也很困惑是怎么回事。”
封修远和南山问的问题对照了一下大概明白,才说,“但崔志豪开始也点头说是他做的,会不会是他开始承认了,后来一时恐慌又否定了呢。”
南山摇头,“他带着公主逃婚被抓回来已经是死罪无疑了,怎么可能还畏惧说出真相,必定是开始为了公主的名节才决定自己承担,后来又想到比公主名节更可怕的事情,才决定说出真相。”
封修远道,“那你问问他事情是不是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南山走到马车跟前,一掀马车帘子做了上去。“因为我有预感,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