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修远瞬间从座位上掠了过去,然而他一人完全不能将那个厚重的幕布从演员的身上扛起来,不由得对着已经看呆了的戏班子的人员说,“还不来帮忙?”
立刻有人上去帮忙一起扛,然而幕布实在太重,众人发力又不统一,硬是几下都没有把幕布拉起来,元虎从后面走过来,分开几个人,不动声色的扛住幕布另一端,和封修远一起用力,将幕布挪到了一边,而下面的演员已经软软趴在地上,口边一滩鲜血,不知道还有呼吸没有。
从人群中挤出那个穿白衣的姑娘,她的脸上也画上了妆容,只留一身白衣还未更换,因此能认出是熙和,她蹲在那人身边摸出她的手腕诊脉,一会后说,“无碍,但需要休息,似乎是压到了胸骨。”
南山站的有些远,此时更和雪枪和仓绫一起看热闹,听到这句无碍才是真的惊讶了,“这么多人都扛不起来的幕布压到她身上她竟然没事?她会武功?有金钟罩铁布衫?”封修远从那边已经过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说,“她没有金钟罩铁布衫,是运气好,幕布落下来正好形成一个空洞,她被压在那个空洞下面,因此没有受到太大的伤,换个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一滩碎骨了。”
南山绕过封修远的身影看了看那边仍然在忙碌的人群,淡淡道,“这种不会是意外吧,这种事情——”
封修远点头,“看来这件事真的有古怪。”
南山叹口气,眼神却有些发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
封修远知道南山必定是憋了许久了,此时也正适合去查探一下,况且封修远对这个戏班也很是有一些疑惑的地方,因此选择了同意。
雪枪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两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惹事体质,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招惹一堆是非出来。
南山小心翼翼的绕到现场,因为那个演员骨折,需要先固定一下才能离开,熙和正在认真的替她固定伤处,南山凑到她身边蹲下小声说,“不敢问受伤的这位是哪位姐姐?”熙和对南山点一点头算是施了礼,“是楚云姐姐,本来这次第一个出场的该是江铃,但是她说妆没有化好,因此让楚云姐姐先出来,她二人向来要好,想不到这次也是楚云姐姐替江铃躲下这场灾祸。”
南山环顾了一下周围道,“除了霜华你们应该还有四个女演员,你,楚云,江铃,还有一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是——”熙和手上十分利落的处理着楚云的伤口,看起来确实是多年的大夫,她一边处理一边道,“还有一位是庆潭妹妹,她性格孤僻不太爱见人,因此除了唱戏不在人前出现。”
南山一边帮着熙和递一些东西,一边仔细的观察现场,这么重的幕布挂上去再掉下来就是伤人,他们戏班子走南闯北唱戏无数,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南山视线挪到被抬到一旁的幕布,似乎看到角落的绳子上有刀割的痕迹,而她正要过去看看,只听环佩叮当,一个头戴珠翠脸上全是油彩的女子从后面跑了过来,“楚云姐姐——楚云姐姐你——”
她跑到二人身边,看着气若游丝的楚云,双手捂住嘴就开始掉眼泪,把脸上的妆容冲刷的一道一道的,而南山看着面前这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突然觉得有些诡异的可怖,于是站起身躲到了一边,想仔细看看那根绳子。
然而南山走到角落时,却发现那根绳子不见了!她这一惊吓非同小可,立刻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元虎正做好一个简易的担架从楼上下来,打算把楚云抬到楼上去,正好与四处环顾的南山对视,“南姑娘,你在找什么?”
南山眨了眨眼睛道,“我看几位姑娘都出汗了,脸上的妆也花了,想给她们找点布巾擦一擦。”
元虎道,“没关系,我们戏班子有专门的油来清洗这个妆容,一般的水不容易洗干净。”南山点头,突然后面有人拍她,她一回头,又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贵妃脸,简直像见了鬼一样,南山往后退一步,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应当就是那个深居简出的庆潭了,南山施礼道,“姑娘是——”
庆潭淡淡撇了那边乱哄哄的人一眼说,“今天晚上是不是不能演了?”
南山道,“看样子是的,楚云姑娘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
庆潭冷嗤一声,隔着厚厚的油彩南山都能看到她翻得那个白眼,“若要出事,也都赶在一天出事,害的我好不容易化了全妆,却是给瞎子看不成?这一场戏下来,以后还有的闹。”
她一甩衣袖,直接回头就走,南山楞在当场,觉得这个庆潭姑娘哪里是性格孤僻分明是尖酸古怪不好相处,难怪到了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她。
等到现场的人都陆陆续续散去,南山也跟着担架上去,发现楚云此时已经醒了,精神却还不错,正在和柳宁楠发生争执,“我还能唱!”
柳宁楠怒道,“你要好好休息!”
楚云气力不济,揪着床边的幔子说,“你分明知道除了霜华唱的最好的就是我!现在我明明有了这个机会!死我也要唱!而且从这里道京都如此遥远,到了京都我就好了!可以上台!”
柳宁楠被楚云的执拗气的七窍生烟,转头想走却看到南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到柳宁楠回头,有些尴尬的笑道,“我来看看楚云姑娘如何了。”
柳宁楠神色有些憔悴,对着南山施礼道,“多谢姑娘关心,让姑娘见笑了,楚云还好,但是今日让姑娘几人白白跑了一趟,实在是抱歉,明日必定上门道歉。”
南山对柳宁楠的多礼有些好笑,但想到他是江湖人士,必然是秉承着礼多人不怪的准则,因此也回礼表示无碍,看他一脸憔悴,心想管这么一个班子压力还是太大了,于是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
雪枪已经摸了把剑在擦了,看到南山进来,饶有兴致的说,“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
南山道,“我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意外。”
雪枪本来对南山和封修远对此事的热络很是不以为然,此时竟然没有出口嘲笑,只是淡淡道,“自然不是意外。那么重一个幕布这么砸下来,人却只是胸骨被压岔了气?怎么看着这运气也过于好了,而那个被药呛死的霜华运气也太差,一好一坏在几天内出现,必然有鬼。”
南山道,“我看到那个幕布的绳子有被割断的痕迹,但是被人打了差,再看那根绳子就找不到了,应当是被那个凶手收走了,但是现场人多嘴杂,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封修远和雪枪也表示什么都没看到,雪枪依旧擦着剑说,“女子还真是狠毒起来难以言语啊。”
南山不是很理解雪枪的意思,但第二日,她就听到了柳宁楠宣布继任主角的是楚云。
她目瞪口呆,封修远却好像早已料到,他和雪枪送走来道歉的柳宁楠后,轻轻敲了敲南山的额头,“发什么呆?”
南山叹为观止,“可是她明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唱?”
雪枪道,“也不严重,他们唱戏的人时常带伤出场什么的,这点伤对他们来说应该可以应付。”
南山思考了一会,想起雪枪昨天评价女子的话,这才有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不是别人做的,是楚云自己做的,苦肉计?为了唱这场戏?”
雪枪点点头道,“嗯呐,不然怎么会这种重的幕布砸下来她却受了这么皮毛一点伤?你觉得现实吗?”
南山不能理解的说,“可是楚云姑娘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这话还没说完她就闭嘴了,她断案过程中见到这么多不可以貌相的人,外貌有时候太过于蒙蔽人心了。
雪枪道,“懂了吧,这女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不是简单的人物,依我看那个霜华的死都说不定跟她有点关系。”
南山额了一声道,“可是这样说的话,戏班子里必定有她的同伙,她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有人替她处理了那个现场。”
雪枪道,“有又如何,最重要的不是有,是这个人是谁。”
思忖良久南山还是说,“不知道,我对他们都不熟悉不能做这么草率的判断。”
仓绫却再此时插了进来道,“元虎。”
南山惊讶的看,发现真的是仓绫,不由得笑了,“你说是为什么是元虎?”
仓绫好像对这件事十分不以为然的道,“他喜欢楚云。”
南山看仓绫完全是看一个小孩一样,时不时就想逗一逗,“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楚云?他告诉你了?”
仓绫有些无奈的说,“看眼神就知道了。”
南山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元虎力大无穷又无比淡定,应当是做帮手的好成员,但是这么做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啊——”俨然已经开始思考元虎和楚云谋杀霜华的可能性了。
封修远转头,看向窗外终于像要小下来的风雨,“可能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