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后宁澈也真就滴酒未沾。
宁澈对于他的珍重，让他手足无措，却甘之如饴。
那次宁衍受得伤不轻，多数都是那些声音一时间太过嘈杂，遭到了反噬，再加上小黑意图夺舍，造成的识海不稳，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好生将养一个月后，不仅新伤旧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便是连修为都更近一层。
阴珏体修行起来本就事半功倍。
再加上有识海中的小黑和宁澈两人仔细指导，避开不少弯路，如此下来一月之间脱胎换骨，修为突飞猛进，仅仅用了一月的时间便从炼气期到了筑基中期。
当然宁衍修为进步这么快，阴珏体，天赋如此是一点，还有一点，便是他筑基以后，就可以吃辟谷丹了。
想当初他说一句饿，宁衍亲自下厨给他端上来的那碗咸粥，他可是至今记忆犹新。咸到发苦，仿佛打翻了盐罐子，先不说谁家粥里放盐，就是在给人吃之前都不会自己尝尝味道的吗？
偏偏每次眼前人没有一丝自觉，甚至变本加厉整些稀奇古怪的味道给他做着吃。
他不想扑灭那双眼里的光，可也实在不想苛待自己。
因此他只能卯足了劲的修行。
刚入沧澜那会他就一直好奇无妄峰弟子服绣的是什么东西，如今他早就拿到了自己的身份牌和弟子服。与他想的所差无几，弟子服上绣的是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老虎，衣服的颜色也同别的峰的白衣不同，阳光照耀下竟然闪烁银光。
四翼的老虎也不是旁的什么东西，正好是他与宁澈在溪水下见到的，小黑的本体。
如果这么算来，沧澜六峰，也确实是分别封印着六个妖兽。
六个妖兽被封印在此处无法挣脱铁锁束缚，对于宁子凝甚至有种近乎于天性本能的惧怕。这让宁衍很感兴趣。
小黑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它没说，宁衍猜到了这件事情，却也没问。
问了能有什么用，让他们把妖兽放出来又或者公诸于世？
可是有凭什么呢？
他宁衍上一世可是杀人无数，靠尸山血海白虎累累堆出来的魔尊，会没事大发慈悲心肠去做这些没有好处的事情？
如今他实力太弱了。且不说他根本没多少想复仇的念头，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因果关系也无能为力。
就像他明知道月无双上一世背叛了他，把他逼入绝境，可他能怎么样，这一世这时候的月无双，最起码也得是个元婴修为。
轻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而出。
一大早天甚至才刚刚露白，火红的双生梧，熠熠生辉。
他便换上了无妄峰弟子服，明明金绣的四翼虎狰狞獠牙，明明白衣灼眼，可那长发高束，浅笑的眉眼，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丝一毫上一世诡诈阴翳的影子。
光影洒落，透过林叶落下斑驳于少年身上，就仿佛真的是个不过九岁，讨喜的很的俊俏少年郎而已。
如往常一样，随意拿起院落石桌上放着的双生梧枝杈，一遍遍舞起了宁澈教他的剑诀，心神却一直注意着不大的院落中另一间尚且闭门的屋子。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清晨挥剑诀，等宁子凝出来，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只要看到那道身影，便会让他欣喜，只是靠近那人就会让他觉得心安。宁衍不懂这种情绪，但也正是因为不懂，令他也无从下手不知该如何逃避。
“阿衍，今天先别练了，收拾些东西，我们要准备出发了。”那人并没有开门出来，只是淡淡的声音，透露出不知名的疲惫感。
宁衍皱了皱眉，有些担忧，但见宁澈不再说话，便放下了手中的树枝，对着宁澈的房子，行了一礼。“是，师尊。”
他方才想起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拜师一个月了。
白给当初给宁子凝一个月准备时间，如今已经到了。
“对了阿衍，这次可能会碰见安家的人。你可以选择不用跟着去的。”
宁澈曾经也是戴着炼奴环的人，他太知道这种感觉了，并不好受，因此他很在乎宁衍的感受，只要他有一点意向，说不想去，他立马把宁衍安排好，自己带队过去。
“没事的，师尊，弟子多跟着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真的不要紧吗？”
感受到宁子凝疲惫声中带着的关切，宁衍担忧的同时也是打心底扬起嘴角，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看，我师尊。
会心疼我的师尊。
上一世，没有过得……师尊。
“没事的师尊。”
“那去准备吧，一会我们下山……对了，你会束发么？”
“嗯？”
“我不太会弄。”
“好啊。我现在帮师尊……”
“你先去收拾吧。”
宁衍有些欣喜，从他拜宁澈为师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止一次希望日后有机会可以亲自动手把这人的头发，衣服，都打理好。
没想到，这样的机会，竟然如此之快……
宁衍是个手脚麻利的，再加上又没有什么东西必然需要带的，心里惦记着给宁澈束发，便很快准备妥当，刚打开门，便看见宁子凝早已站在了树下等他。
宁子凝倒是难得穿得严肃了些，白衣金绣，生的就是富贵，如今穿的，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再像平时一样随心所欲显得凌乱慵懒，只是那头发，一如既往的乱，连冠都是歪的，平日里宁子凝不曾愿意下山走动，很少带冠，长发也是随意束起。
宁衍大概能猜出他是想带小辈显得端正一些，可这幅样子，再加上他脸色也不是太好，竟然显得几分病态的憔悴。
这幅样子，他真的有些担心。
虽然听声音便早已有心理准备。
“师尊脸色……”
“昨日未曾休息好。”
金丹修士，经常不睡，不是在正常不过的常事了吗？
怎会没休息好这样的借口都说的出来。偏偏这一个月，宁子凝脸色时常如此，但都是这一个借口。
见宁衍神色将信将疑，宁澈连忙心虚的岔开话题。
“赶紧弄吧，急着走。”
宁衍眼尖，发现宁澈说这话的时候看似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可却不自觉的红了耳尖。
这样的师尊，怎么说呢，很……可爱。
想着自己即将给师尊冠发，他不由也跟着红了脸。
“咳……好。”
熟练的倒腾起了宁澈的墨发。
戴上再金冠那一刻。
便感觉宁澈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个模样。若是说从前这人就像凡间富家公子，如今便是更像初见时惊鸿一现，临江而踏的谪仙降世。
看着就清冷如皎月，好看的很。
可惜这话，他不敢说。
“弄好了，师尊。”
“嗯，那我们，下山吧。”
………………
“祖宗喂，你可算来了，咦今天头发不错，不用师叔我给你弄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无妄峰抓你了。脸色怎么不好看？”子不语牵着几只足有三个人高，一身红羽耀眼如小太阳一般赤羽燕看着姗姗来迟的宁子凝师徒二人，可算是放下了心。
他到不是怕没人去上京秘境，只是怕宁澈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没休息好。”
如此拙劣，连宁衍都能分辨出来的谎话，在子不语这就仿佛是真的一样，不疑有他。
“行，这是赤羽燕，按它的速度，到上京要七天左右的行程，路程是辛苦了点，不过中途会路过安阳，你要是撑不下去，可以多休整几天，我已经传了玉蝶给白羽，等到了上京永宁镇他便会来接你们。秘境不要紧，你得好好的知道吗？你要是想不去，我回头跟掌门师兄说，可以不去。”
赤羽燕是沧澜宗云汜峰专用飞行坐骑，而他们这只赤羽燕修为算起来是结了丹的妖兽，相当于人类金丹修士，在众多飞行灵兽中速度算是中上的了，远要比灵舟快上一大截，但是奈何上京实在离沧澜宗太过遥远。
饶是有赤羽燕马不停蹄的赶路，如此也要七天左右的时间。其他弟子倒还好说，只是宁衍还尚未辟谷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旅途跋涉。
“没事，不用的师叔。”
宁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子不语却依旧不放心的犹如一个老妈子，碎碎念了起来。“东西一定不能乱吃，尤其是你，自己吃不出来的情况下，出了事先保全自己，沧澜宗不能没有你，无妄峰也不能没有你。掌门师兄也是的，明知道你……还让你去上京。”
这次上京秘境之行，并不算多，各峰都有派出弟子，却都不多。除了辰泽峰出了两名普通内门女弟子，肆云峰，清雅峰，天抒峰和云汜峰各出一位亲传弟子，算上他与宁澈不过才八人，让宁衍意想不到的是，韩记淮居然也在这八人之列。
显然韩记淮也是看见他了的。刚想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可又瞄了眼认真听子不语嘱咐的宁澈，终究还是碍于宁澈凶名在外，悻悻然将手收了回去。
宁衍看着有些好笑，同样金丹，他本以为这些弟子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服气，或者不好管教，却不想，当他目光打量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些人都在畏惧自己家师尊。
“韩师兄很怕师尊啊。”
“啊，宁衍师弟啊，害，宁师叔风采，相必三宗七家十二城无人不惧啊。话说想不到你也跟着来了。”
“是啊，师尊说带我去长长见识。都怕师尊这事怎么一回事，师兄能跟师弟我说说么。”
“这……”韩记淮瞟了眼宁澈，哪怕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闻此言也像是触及到了什么禁忌一般，不由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当着宁澈的面嚼宁澈舌根，不得不说，当真刺激。
不敢说啊，他们这些弟子，都不敢说。韩记淮只得压低声音悄悄把宁衍拽向一边，小声道。
“师弟若想知道，这次上京秘境，三宗七家十二城会有不少人前去，到时候师弟自己看就是了，别为难师兄。”
“哦，不语师叔祖一直这么老妈子似得絮叨吗？”
“也不一定，分人，跟苏峰主从来都是，苏蕴，快给本座拿两个什么什么草。”
修行之人，没有谁的耳朵是摆设。除了宁子凝。子不语更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两位少年的交谈内容，但也没跟着计较什么，他又不是殷青滦那个小心眼，大不了等他们两个回来后直接给他俩弄去洗剑池修剑池去。
当下抬高音量继续嘱咐宁子凝。
“两人一组，共四只赤羽燕。上京之行，凶险不知，临沂的秘境有多大，我们谁都不知道，三宗七家十二城无一不想争一争这份机缘。切记，我们是去长见识去了，不是真夺机缘，若是无缘，莫要强求。一切一定要以宁峰主的命令为主，沧澜宗人不少，可你们都是天骄，不能给宁峰主拖后腿，一定要都活着回来知道吗？”
众人：“弟子遵命。”
子不语：“那，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