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在宁澈师徒二人刚离开不久之后，黑衣女子出现在他们停留的位置怔怔出神，坐在身边一位看似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见她默默出神便递上去一块很不起眼的糕点。
一双笑眼纯澈干净，如其名白衣青裳，雨月无双。
接过月无双递过来的糕点。她没有一丝防备，直接放在嘴边尝了一口。
单看外表，糕点是不打眼，可真正品尝味道却大不相同。
就像，那对师徒……
离渺回头看着月无双，月无双这次主动来找她，她是在犹豫的，毕竟这人曾经是沧澜宗无妄峰四弟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敢吃准，但她，还不想放弃这次希望……
人都是这样。一旦看到哪怕一丁点希望，就总想着放手一搏……
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代价惨痛。
“两个人，你会很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雨月无双将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方才意犹未尽的注意了一下离渺刚才一直盯着早已没了师徒二人踪影的地方。
又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卖糖葫芦的小贩。舔了舔唇，等着离渺下文。
而离渺也像是早便猜到她这副模样一般，也不在意，她的情绪向来极淡很少表露。
离渺“一个阴珏魔血，一个赤焰炎阳。”
“他们两个啊……”月无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有些为难。
“怎么了？”离渺看着手里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只烧鸡腿的月无双。
满城飘落的安阳花雨也没了心思仔细去看。
二人并肩边走边说。
离渺她总觉得眼前这人做事效率也快，心也够狠。就是办起事来总吃着东西让人看着有点不太靠谱……
正想到这，月无双的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塞的满满当当，难为了她居然还能吐字清晰。
“阴珏魔血倒是无所谓，可那个赤焰炎阳……”
说到这里，雨月无双咽下了嘴中的食物特意顿了一下，神情难得的严肃正经了一次。
“你不知道吗，他是我师弟啊……”
哪怕戴着面具，她也看的清楚，那般气质，世上绝无二人。
月无双突然想起来当年，二师兄琴不期也是这样经常带着她，三师兄和小子凝，偷偷下沧澜宗下山，去附近的庙会。
二师兄领着他们。
三师兄牵着她，她牵着小子凝，兄友弟恭好不让人羡慕……
“怎么，不行？”
离渺不希望计划有意外发生，低着头不停地拨弄着手腕上的银镯。
银镯是长枪所化，名为怨灵，虽不抵神兵灵剑，却也是出了名的魔灵凶器，陪着离渺在魔界生生杀下了赫赫凶名。
她明白，月无双毕竟曾经也是沧澜宗无妄峰弟子，是因为其他二宗七家十二城同一些小门小派的所作所为让月无双心寒，因此选择叛出沧澜宗。
当年只用短短四年的时间，从筑基期晋升到金丹大圆满，离元婴期也不过一步之遥。
这般速度称的起无双之名。
再次出现时，她凭着手上的寂音铃，一一屠杀她那个修为所能屠尽的宗门势力，而后被玉虚剑宗追杀，销声匿迹，据说她一直在寻找九川秘境。直至三年后的今天，也就是最近，才主动找到的她，开出了一个让她不能拒绝的价码。
对于月无双，离渺他们魔界的人，很难做到对一个人全身心的信任。
但对于她的动作月无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准确来说，她已经陷入回忆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离渺的动作。
“而湿胸，介哥吼吼赤。（二师兄，这个好好吃。）”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举着手中的糖葫芦，有些想使坏的看了眼小宁子凝，三师兄就那么笑着默默不停给她买零食玩物，明明一式三份，却每次都是把最好的留给她，然后笑着跟摊主说。
“劳烦再来两份这个。”
“好勒，来，您收好。”
每每这个时候都看得琴不期轻笑，如月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从不说制止顾揽洲偏向行为，只是不满的说道。
“小无双啊，女孩子少吃点吧，小心胖了没人要，再说，我和老三又不跟你抢，你急什么？给子凝分一些啊倒是。”
“略略略。就不，二师兄说我胖，我不要二师兄了，也不要小子凝，我要三师兄三师兄最好了。”
而听到这的顾揽洲也总是笑着往她怀里塞吃食。
“好，没有人要我们的小无双，我要。”说完笑着把另一份甜食塞给宁澈。“小子凝也有份，多吃些。”
宁子凝每每这般，都是木楞的接过东西。那时候她以为，宁子凝是太小不懂感谢，可笑的居然还教着他要说谢谢。
这种场景，与他而言，等同酷刑。
可偏偏无论小时候，亦或是现在他都不曾主动拒绝避开过。
“小子凝，你要跟三师兄说谢谢你知道吗？”
宁子凝木着脸，到底不曾说话。
往往这时候，顾揽洲也总是无所谓的笑笑。
那时候相比于琴不期，顾揽洲长相只能说是普通。
可顾揽洲的笑却是雨月无双这辈子见过最温柔的笑。
就像平塘枯井，兀的涌进了那么一眼清泉，活了岸边柳，润了井中苔……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突然轻笑一声，引起了离渺的注意。一双笑眼弯成了月牙。掩过了眸中的些许伤感，遮住了眼里的水雾迷蒙。
抬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淡粉色的安阳花……
“不是，而是，宁澈的话，远远轮不到我们动手。”
“怎么说？”
“盯着宁澈的从来不会只有一两个人，如今的安阳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不安生。”
离渺皱眉，并未搭话，月无双只好自顾自道“老狐狸们想成仙，小狐狸们想上天。这场局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众生划局，局中要死的人，无法想象，怎么样，考虑好了要一起吗？”
她的计划，一直以来都很简单，就是开瑶也女帝当年封印的鬼界，找到妖皇囚宫九川境。
顾揽洲的，埋骨之地。
至于鬼界大开，会死多少人，她从未在意过，也从未放在心上。她和那些玩大局的人不一样，至始至终，她都只有一个念头，接师兄回家。
“真狠，你不像是正道修士。”离渺那种平淡的语气从某种方面来说，很像宁澈。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主动亲近离渺的原因，但是月无双很清楚她做不成宁澈。
离渺会恨。
可宁澈不会。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真的，无论经历了什么也不会怀着恨意看天下的，那么估计就只有宁澈了。
因为……他……不能。
月无双回过头看着她，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出了安阳城，夜深景寂，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掌，一瞬间属于元婴期的修为遇到任何阻碍的全部爆发出来，掌心中粉色的花朵顷刻间化为碾粉，消散于尘……
“所以，我背叛了师门。”雨月无双顿了顿，旋即突兀的笑了起来。“而且我认识个人，可比我狠多了。”
若是炼狱有恶鬼，估计，也不会有人比她月无双更恶。
因为她活在人间时，便没有感受到一丝丝的
灯火阑珊，市井喧嚣，一瞬间暗潮涌动。
就像印证月无双的那句话一般，盯着宁澈的，从来都……
不会止于一两个人。
……
宁衍抱着宁子凝强塞给他的一堆东西，心情有些微妙。
他早知道宁澈对他不一样。
上一世，他为了一口吃的，与狗抢过食。
为了一块糖，低声下气跪地求人任人羞辱，折磨。
甚至为了活着，不得不去争，去抢，去夺，成为十恶不赦的模样。
自幼被亲娘卖到奴市，不管生死。
低到尘埃里的命，还从没被谁这般珍视过。
说不动心是假的。
明明，他那么厌恶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关系，可转念把人换成宁子凝，他便又觉得一切都能够释怀了。
目光紧紧盯着眼前那道欣长的身影，仿佛想把那人就那样囫囵个的绑进心里一般。
“小不点，你们现在在哪里？手上攥的这是什么，怎么还捏朵花啊，这花好眼熟啊。”
识海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宁衍思绪回归，下意识紧攥了攥拳，想到刚才的荒唐想法颇有些做贼心虚。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自从上次宁衍见到小黑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喊它也不应，如今它竟然自己主动冒了出来。
“本座怎么可能会死，我可是天妖，天妖你懂不懂，寿与天齐，哪像你们人类，还有个千年桎梏。”
听着它话里的几分得意，宁衍颇为轻蔑的嘲讽道。
“你们天妖，被瑶也揍了。”
“你……”小黑气结。
走在前边的宁澈突然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宁衍。
“什么？”
“什么……什么？”宁衍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刚才说什么了？”
宁衍恍然，再三确认，自己确实在识海和小黑拌嘴，并没有发出声音。
“弟子并没有说话啊。”
“那是我听错了。”宁澈下意识抬手，也不知道怎么习惯性就揉了揉宁衍的头“累么，我背你走？”
“不不不，师尊，弟子不累。”
宁衍莫名觉得脸上有些发烧，隐隐有些期待的愉悦。
“啧，这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你闭嘴……”
小黑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怎么舍得放弃，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我就不，你当他儿子都够了吧这个岁数，啧啧啧，你是把他当父亲，还是当什么啊，不会是——”
小黑故作惊讶恍然大悟的夸张到。
“不会是你看上你师尊吧，你今年多大，九岁啊，东西长全了嘛？”
像是什么东西猛然被戳破了一般，宁衍有些恼羞成怒。
“再废话用剑斩了你。”
“……”小黑终于闭嘴。
宁澈看着宁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终究还是不忍心蹲下了身。
“还是我背你吧。”
宁衍双手搭上宁澈脖子的时候就像是像是触电一般，浑身酥麻，却又不舍得放手，嗅着草药的清苦香味，终是又一次被宁子凝背着走回了客栈。
看上了的意思，是喜欢吗？
他喜欢师尊么？
并不讨厌。
是不是就是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