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们就……就这……就这样?”
尚永辉到底还是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宁澈甩着衣袖扬长而去,越发愤愤不平。
一如当年,于擂台之上,如今也是。
自己大哥尚城也确实太过懦弱了些。
就和那人说的一摸一样……
可是他,到底在怕什么。
就怕一个沧澜宗?
“就什么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怎么想的。”尚城环顾尚家所谓的族老和尚辰溪,神色狠厉却也掩不下去眼底的失望。
“我还没死呢,我一天没死尚家就是我说的算。别说这事没影,不知道是不是他弟子杀得,就算真是他弟子杀得我们也得找几个人给他送过来让他杀得开心,知道吗。”
尚永辉看着尚辰,不由摇头,实在有些陌生。想当初当上尚家家主的时候这人多么的意气风发,可如今仿佛是沧澜宗养的狗,只要对上宁澈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有一点一家之主的样子。
当年宁澈放火烧了安家,安家就也真的让他烧个干净以赔罪,他们为此还耻笑安家上不得台面的狗,如今竟然真的轮到尚家,尚城说的这话,岂不是让他们连安家也不如,如果穿出去又何止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长瑶三城九镇八十多,地处万顷,民之百姓不计其数。
如今被人杀了三个平民赤裸裸的放在尚家,如果不给个交代。
又如何堵的住悠悠之口,拿什么去堵悠悠之口?
“大哥,你在怕什么?”
“对啊,家主你怕什么。”
“家主,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沐川大人说的没错,你果然胆小如鼠。”
“我怕什么,我怕你们死!怕我尚家亡。”
沐川沐川沐川。
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和卑躬屈膝,如今还要被挑衅尊严,甚至尚城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所有人对于他无能表现的蠢蠢欲动,当下也没什么好气,猛然释放灵力威压,直接对着尚永辉和众人吼道。“沐川是沐川,我尚家是我尚家,此事莫要再议,散了吧。”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谁都不要追究,那些人从不把人命当命,一步步试探不就是为了逼出宁澈。
沐川,到底是个妖。
当初若不是宁澈,青丰哪轮得到姓柳。
山河永镇之下埋了多少人的尸骨。
尚家拦不住,也挡不住,这根本不是尚家能做的事情。
尚城苦笑一声,旋即回头看了眼被吼傻了,呆呆怔在原地的尚辰溪,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不在理会众人的目光径自上前一步把这孩子拎走了。
“爹,爹……等等爹,疼,我们去哪这是。”
“你还知道疼,走,去给宁峰主赔罪。”
风不平,浪先涌。
尚城无视被拎着衣领折腾挣扎的少年,凶也狠不下心来,只能长叹一声。
他们想夺主,他自问自己不能全身而退,做不到花世新那般,养只千生槐。沐川需要傀儡,可他实在不像是听话的傀儡,如今长瑶也如当初上京一般,鱼龙混杂,事到如今有人如果要作死,他想拦也拦不住,便只能给尚辰溪谋一条出路。
“我不去……”
不知走了多久,但是眼看就要到了,少年心性,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别扭的情绪死活不肯跟着尚城进入。
本以为又会换来尚辰的一阵打骂。
却不想尚城终于不再拎拽少年,以往十五年,他如众多父亲一般打之有,骂之有,却从未如今天一般,伸手量了量少年与自己矮的半个头身高,笑容有些苦涩。
“尚卿长大了啊。”
尚辰溪见状不只为何,从心底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见过这样的神情,可偏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当下不由有些慌了神,他不得不说从小到大都从没见过这样的尚城。
在哪里见过呢。
“这次,听爹的,行吗?”
尚城怂过,强势过,也意气风发过,可那都是跟别人,从未用过这种近乎乞求的语气去看尚辰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那么猛然想起了当初,母亲去世之前,也曾这般近乎乞求的让他好好活着。
“爹……”
胸口强烈的起伏,表示着少年心中的惊骇,怔怔失神。
夕阳余影,尚城有些恍惚的抬起头,长叹口气,不再去看尚辰溪,轻声呢喃道。“走吧……”
而宁澈此时就站在门外仿佛早有预料他们会来一般,点头示意,一如既往云淡风轻,不曾多说什么。
“宁峰主,我带着犬子来给您赔个不是。”
尚城摁着失神的尚辰溪拜的干脆,宁澈也接受的心安理得。
这番动静,惊扰了屋子里装睡的宁衍,当下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呢透过窗户看向这边。
“对不起。”
这句话是从宁澈口中说出来的。宁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更不理解的明明赔罪的是尚城和尚辰溪,说对不起的居然是宁澈。
“给你添麻烦了。”
宁澈说的云淡风轻,不等尚城和尚辰溪做任何表态,宁澈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尚辰溪我知道,有着少年的娇纵轻狂,带着点傲气,除了别扭了些,没什么不好的。但是阿衍并不喜欢辰溪,我也并没有继续收弟子的想法。”
尚城,想让尚辰溪拜师尊为师……
宁衍皱了皱眉,还是选择静静听师尊下文。
毕竟师尊在顾及他的感受。
“宁峰主。”尚城还想说什么,尚辰溪此时再木讷也从中想到了些什么,他并不笨,比旁的少年机灵的很。此时在联想今天出的事情,和家族中族老们的反应,他又怎么会猜不到自己父亲这是在交代后路。
只给他交代的后路。
少年的成长很奇怪,有时也许只是一瞬间,也有时可能永远也长不大。
而尚辰溪的聪明使他成为了前者,所以放下也收敛了许多自己的气息,看起来乖巧了不少。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是死了三个人,宁澈过来走了一圈,然后很多东西就都变了。
“呵。”宁澈轻笑了一声,像风抚垂柳,点落湖面,惊起圈圈涟漪惹得人心痒痒的,好听的很,只是那淡然的神情让人看起来没有灵魂一般麻木的心疼。“我命不长久,别人不知道,尚家主还不知道吗?我今年四十了,我还能活几年?几个月?活着几天?我已经力不从心了,你把他托付给我,这场劫你活着还好,你死了,他不是跟着我死得更快?”
是啊,他忘了这一点了。
脸上的笑越发苦涩,可还不待他说什么便被木头碎裂的声响打断,虽然很轻可是修真之人怎么会听不到。一时间尚辰与尚辰溪皆是侧目。
“咔嚓……”
轻微的木块碎裂声响,引的尚城父子皆是侧目看向窗边,宁澈五感不敏,自然是没有他们敏感,但是当下看到他们的模样,也是顺着他们微微侧目。窗柩半开,并无不妥,想来想去也就只得作罢,从新回过头看着尚辰溪。
“不过祸是因我与我弟子而起,尚家主全力铸剑就是,我弟子自保不难。辰溪可以去听风是雨楼。”
说到这的时候宁澈甚至有些难得自傲的扬起了嘴角,眼神中是从未对外流露出过的温柔。
“多谢宁峰主。”
宁衍不知道尚家父子什么时候走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宁澈那句。
我还能活几年?几个月?活着几天?我已经力不从心了。
他本以为所有人都瞒着师尊,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大限,可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命不长久却依旧会死。
沧澜宗,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局,到底有多大。
总觉得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又是这种无从下手的无助感,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宁澈延长寿命,打破这个僵局,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只会把头埋在被子里的少年一般,脑中充斥着无尽的懊悔。
可他来不及多想,便听见宁澈站在门口悠悠传来声音。
“阿衍的屋子里死了人,今晚不如就先睡在这吧。”
“……”师尊发现他醒了?
宁衍闭着眼睛不曾说话,准确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在看到师尊的第一眼,打消自己想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
“没醒吗?”宁澈疑惑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自言自语嘀咕道。“那刚才尚城他们在看什么?”
“……”
原来就试探性的问一句吗?
同时也暗暗庆幸自己因为发呆,并没有起身。
紧闭着眼睛的宁衍感觉宁澈站在了床边,坐了下来久久没有动静。
宁衍终是忍不住偷偷的睁开了一只眼看了眼宁澈,这才发现宁澈不知道怎么就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师尊……”
因为宁澈有前科,总是闭目养神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所以宁衍试探性的轻唤了一声,果然宁澈没有反应。
宁衍这才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把一切理不清的线通通抛到了一遍,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宁澈安置好,这才躺在他身边,静静看着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过的宁澈睡颜。
宁澈睡着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不少,不那么淡的发冷。宁衍一遍一遍的想伸手搂住那人,可终究还是不敢动手。
“小黑,你这个分一缕神识进入别人识海的术,我能不能用?”
“能是能……”
“教我。”
【作者有话说:看不懂及时说,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