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想要什么吗?”
“水吧。”
“师尊饿了吗?”
“还成。”
“师尊累不累,用我给师尊捏肩吗。”
“捏吧。”
“师尊……”
“你不练剑的吗?”
宁澈皱着眉微微偏头,经过两个月的将养,他的身体如今已经好了大半,早以动身回了沧澜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己清醒了之后这孩子貌似更黏着自己了。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见他坐在双生梧下就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对他嘘寒问暖。
他可以理解,这孩子是上次的事吓坏了。不过,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自己在自己屋子里睡觉他也要抱着个被子挤过来?
是他对弟子太和气了么?
那他现在板着脸还来得及吗?
原先他受伤整日昏睡不醒的时候,他日夜黏着自己,他还可以理解,甚至有些感动,可如今他伤势以好大半,为什么还要跟他挤一个屋子?
“师尊……弟子怕黑。”
“行吧……”他倒是有心想拒绝,毕竟自己随时有可能出尽洋相,可那人神色一软,随便一句。宁澈便再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
宁衍见计划可行,嘴角微扬,弯了弯眉眼,显得颇为狡黠。动做熟练的将地铺铺好。而后一双眼灼灼的盯着宁澈,眼里满是宁澈看不懂的热切。
微微皱眉,这孩子是想睡床吗?
旋即想到,在凌家,宁衍好像疑似尿床的藏被行为。
当下恍然大悟。
那就更不能着凉了呀。
“小孩子,总睡地铺是不是不太好?”
宁衍闻言偏了偏头,并不是很懂宁澈想表达什么。
“?”
只见宁澈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要不上来睡吧,别着凉了。”
虽然不明白宁澈的态度为何突然之间转变这么多,但是能和宁澈睡一张床宁衍自然是求之不得,怕宁澈反悔一般想迅速将手中被褥挪到床上。可刚周起了个被角,又转头看了眼浑身白兮兮的师尊,终究是苦着一张脸又放了下来。
偏偏宁澈理解不到他的苦处。
“为什么又放下了?”
宁衍有些失望的,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师尊太干净了,干净到,哪怕他自己都不在意,宁衍也不想让任何东西碰脏了他。
“师尊,被子脏了。弟子……弟子还是睡地上吧。”
“嗯……要不你上来吧,被子够大。”
宁衍闻言,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看着宁澈淡然的眼睛,瞬间红了耳根,忙低下了头。
心中到底还是窃喜多过了理智。
当天夜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宁澈在身边的问题,已经许久未曾做过梦的宁衍,竟然又一次梦见了宁澈。
梦里的自己恢复了上一世的模样,也看到上一世瞎了眼睛的宁子凝。
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只觉得像沧澜无妄峰的死竹林,可又觉得不太相似。宁澈难得的没有一身白的富贵金,反而是黑子衬着墨发,站在那里好不端正,只可惜那双眼睛,没有一丝神采。
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个时候宁澈就已经瞎了?
宁衍疑惑着皱着眉。
看多了现在洒脱耀眼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宁子凝,他都快忘了,宁澈以后是个同月无双一个方法逃进魔界的人。
而在宁子凝他身前的人,宁衍也认识。见过的,沧澜宗掌门人白给……
他的梦里为什么会梦见宁子凝和掌门人白给,他也不知道,修士的梦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无端幻想,比如第一次,他梦见万鬼渊的那个宁澈。
第二种,心中渴望,比如凌家他梦见的宁子凝。
第三种,就是真实经历的记忆。可如今,他分不清这个梦,到底是哪一种。
只好静静地看着。
“掌门师伯,多有得罪。”
宁子凝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弟子礼,白给却笑着摆了摆手。“我早知道你会如此。”
宁衍双手环胸,眉头紧皱。饶有一副看戏姿态,却也知道这个梦多半不简单。见白给说完话连忙去看宁澈的表情。
他大概想起来了,如果这是真实记忆,那这一段应该是上一世宁子凝杀了白给的那一段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一段,不过看看宁子凝现在这副模样,他倒是觉得有些诧异。
人不是一天变坏,仇恨也不是一天积累,宁衍上一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他自然清楚,他不太懂,宁澈为什么要杀白给。
又或者宁澈这样的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以后那样。
可他失望了,他并没有在宁澈脸上看到多少愤怒不满,反而更多的是有些解脱的神情淡然,让魔尊大人瞬间疑惑的很。
“这就是辰阵玄门吧,小子凝啊……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
白给自顾自的说些摸不到头脑的话,宁澈就陪着行礼,倒看不出多少要出手打架的模样。
难道是猜错了?
“知道。”
“玄门根据你的意愿幻化的吧,无妄峰死竹林……不错啊不错。不错,真不错。就是可惜了,如果用你那把琵琶可能会杀伤力更大一些。”
“掌门师伯。”宁澈见白给转移话题,脸盲又强调了一遍。
白给盯了一会宁澈,终究是松了口,就那么走上前拍着宁子凝的肩膀自顾自说道。
“来弄个石桌出来,我正好想跟你谈谈。”
“额……好。”
???
什么操作?宁衍看着一脸毕恭毕敬幻化出桌子还贴心为掌门抽出椅子请坐的模样,有些懵逼。
还有这个掌门白给,有没有搞错,人家要杀人你啊,再退一步人家也是你沧澜宗叛出师门的逆徒。你居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和人家谈天,你要不要再喝个茶?
而且宁澈这个时候很没有什么戾气。
可更让宁衍无语的是,掌门人是真的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套白玉的茶具。
“有茶叶没,给我点。”
宁衍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看这一幕,可宁澈不会理会他有没有心情,右手在大袖中不停摸索,竟也真的摸到了一小包茶叶递了过去。
这次宁衍是真的连吐槽的心思都没了。
白给悠哉悠哉的沏了杯茶,递给了宁澈,抬头看着宁澈无神的双眼。轻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双眼睛!你还能叫我一声师伯我很开心啊。我知道你恨我。”
“掌门师伯严重了,自我拜入沧澜,你们给我衣食富贵,教我修仙,又曾救我一命,带我回宁家。子凝不是不知足的人,我又怎么会记恨。”宁子凝放下茶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在自己的幻境玄门中都能险些放偏茶具。
宁衍想伸手上前去扶,旋即手透过宁澈,扑了个空。
怔怔的立在哪里,他突然觉得这并不像梦。
“行吧,讨论下怎么杀了我吧,苦了你了。”只见白给拿起手中茶杯轻抿了口茶水,神色淡然道。“唉,倒是你,虽说你做出什么决定,也都是应该的……怎么辰阵不用你那把玉石琵琶。”
宁澈顿了一下,情绪有些失落。连带着周围的竹林的颜色都跟着暗了几分,竹叶沙沙作响,无风而动,应着那墨发黑衣人影莫名凄然。
“碎了……”
“碎了?辰阵中阵眼灵器碎了?
“嗯。”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修士的本命法器与己身息息相关。一旦法器受损修士也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可宁衍却是彻底懵了。
他一是不理解为何掌门白给能如此平淡的商讨怎么杀死他自己。
二是宁澈那把琵琶他见过,是把难得的灵兵,宁子凝的本命灵兵。可跟宁子凝修习的辰阵法诀又能有什么关系呢?而且那把琵琶碎了,掌门白给为何又会这么吃惊。
又是一个古怪的梦境。
白给震惊至极的表情持续了有一会,见宁澈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得长叹口气,看着不在言语的宁子凝,终是开口提出了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条件。“子凝啊,真的想好了?从此以后,你生死皆回不了,无妄峰了。”
竹林刹那崩碎,碎片飘零刚融于地便化为大片火海,熊熊烈火只在一瞬,天地惊色,便没有然后了,也不用有然后了。
宁衍醒了。
梦境很清晰,就像是他在看宁澈曾经拥有过经历的记忆一样,如果这个时候他再猜不到这些古怪都有可能跟贬尘那把长剑有关,他上一辈子也就当不上所谓的魔尊了。
至于后来的结局,他也知道,白给死了。宁子凝那日也跟受了刺激一样大开杀戒,火海所延之处皆累累白骨,逃出了沧澜宗,屠戮青丰,逃去了魔界。
也是从那时起,算是他在修真界真正没有立足之地。
也是从那之后他才看见被妄修带回没有生气的宁澈。
宁澈变了一个人一样,没了记忆中白衣临江的模样。只要给他稳固神魂的灵药奇珍他便能做他需要的事。
浔洲屠戮安家修士如此。
可他没有想到过,竟然是掌门白给主动让宁子凝杀的他。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是白给断了宁子凝与沧澜宗最后一丝联系。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一样,烦闷到喘不上来气。
他悄然翻过身,目光于黑暗之中,敏锐的捕捉到宁子凝的身影,就在他身边,并未因为他而惊醒。
他突然想起离渺原先给他找来过一只凡间的鸟雀,全身灰溜溜的谈不上好看,可他觉得有趣的紧,可它有翅膀,是活物,只要他放手,就总想着飞走。后来他为了不让它飞走,不惜将它的翅膀折断。
他始终坚信能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可他根本,看不清现在路,背后又是谁在布局。宁澈一个人就足够将他搅的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