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自那日宁衍给宁澈渡魂，自己都是强撑却还不忘守着宁澈床前。
看到宁澈睁眼的一瞬间，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睛。
“师尊……”
“出息，这不是醒了吗，别哭了……”
宁衍很聪明的选择对宁澈两世布局的事情闭口不谈。宁澈想抬手帮少年擦擦眼泪，可转念一想，到底还是没能下去手，而转为揉了揉少年的头。
“以后做了峰主，哭哭啼啼还像什么样子。”
“切，这祖宗只在你面前哭。”听着宁澈的话，宁衍没说什么，倒是小黑，颇为不屑的吐槽了起来，作为跟了宁衍五年的人，他清楚明白这幅楚楚可怜的少年面孔下藏着一颗多狠的心。
你只看见这玩意爱哭，你是没看见他多狠。
旋即想了想宁澈，又闭口不谈了。
他发现宁澈好像也是个切开黑，只对宁衍这么柔来着。
我去，师徒俩不愧一脉相传。
“闭嘴。”宁衍在识海里恶狠狠的来了一句。便换了副面孔一班对着宁澈问到。
“师尊，有别的办法的对吧。”
宁澈知道宁衍问的什么，可是他不想回答。
不管这场局布的有多么大，宁澈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瑶也再庇佑人族一次，任由六界封印解，一切回归正轨。
而到时候，他弟子，是在魔界当魔尊也好，是就在沧澜宗无妄峰也罢，只要他愿意，以他的天赋，魔界回到曾经六界皆在的巅峰时刻情况下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宁澈又是揉了揉少年的头，目光越发惆怅。
可惜，他不能回无妄峰了。
“快走快走，你快点啊。”
“哎呀，你别催我呀，着什么急嘛。”
“什么着不着急的，就你这个性子，怕是到了人又没了。柳迟，呵真不是白叫的。”
“我叫柳辞，柳辞，你记不住名叫我字啊，柳君泽啊，什么迟不迟乱七八糟的。”
“就你这慢吞吞的性子，什么不迟，啧。”
“我性子怎么了，你还以为你是尚家大少爷呢？来打架啊。”
“打就打，怕你啊。”
这间房子是被执棋人放了隔音结界的。若不到一定范围绝对不会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很，可如今却传来争吵。
宁衍侧目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有些熟悉，不过没太上心，当下看着宁澈的眼里颇有询问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
他俩太吵了，我去把他们赶走吧。
谁知道宁澈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门外方向。
“嗯，是柳君泽和尚辰溪那两个小家伙吗。好久不见了呀。”
宁衍撇了撇嘴皱了皱眉，师尊现在这个就跟提前交代后世想见一下生前认识人一样的状态让，他很难受。
这证明什么，这证明宁澈连挣扎也不想挣扎了，求生欲一点都不强。
那宁澈布的局，绝对跟生没关系。
这就证明师尊布的局中，从来没有一环是为了他，也要师尊要抛弃他。
宁衍垂着眉眼，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怀顺的轻声询问道。
“师尊想见他们吗？”
“有点。”
“那我去叫他们。”
“好。”
宁衍转身一瞬间，刚才的乖顺瞬间被阴鹜所取代。
“你去敲门。”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柳辞想到了小时候看到宁衍那种阴沉凶狠的眼神，瞬间就怂了起来，回头推搡起了尚辰溪。
“哎呀我不去，你去，你别推我你去。”
尚辰溪到底还是少年，哪怕去了听风是雨楼成熟了不少，也终究还是少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骨子傲劲磨不下去，让他去敲宁衍的门……他可还没忘自己输给宁衍被戏谑的场景。心里膈应的很，当下两个少年就为了谁去敲门在门口推搡了起来。
“你也别推我啊。果然还是打一场，谁输谁去。”
“打就打怕什么！”
“那你们两个出去打。别吵到我师尊。”宁衍没有开门，而是坐在墙头看戏有一会了。
尚辰溪：“好勒。”
柳辞：“行。谢谢了。”
可他也不知道两位少年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真的就点头同意了。甚至柳辞还抬头看了眼他，道了声谢。
“嗯？”
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柳辞和尚辰溪看了眼坐在墙头，弯着一双桃花眼准备看戏的宁衍。
宁衍扬了扬下巴，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继续，不用管他。
“我靠。你什么时候坐那呢。”
尚辰溪有些懵逼的看着宁衍。本来二人就是因为不想直接面对宁衍才打的架，如今正主都看到了自然也没有打的必要了。
“有一会了，你们听风是雨楼，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听风是雨楼既然能派两个少年来，一说明他们没有恶意，二就是说明他们很想传递什么信息，给宁衍或者宁澈。
再一个师尊也想看看他们……
师尊喜欢笑起来好看的东西，虽然他们笑起来也没自己好看。但宁衍不得不承认他们身上有这自己没有的朝气蓬勃，多让师尊看看朝气蓬勃的东西师尊会不会就想开了呢。挣扎一下求生欲？
“这……”柳辞和尚辰溪对视一眼，旋即柳辞主动站了出来对宁衍行了一礼。“我二人奉师祖韩天应之命，来给宁小公子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说是宁小公子用的到的。”
听柳辞这么说，宁衍连忙跳下了院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他已经不在纠结韩天应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甚至为什么给他送东西了。
他一心都扑在了宁澈身上。
只见柳辞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四翼银纹白虎的乾坤袋交到了宁衍手上。看着宁衍诡异的目光，他只想快点离这个瘟神远一点。
尚辰溪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二人打算在宁衍愣神之际赶紧离开，可刚有了这种想法，只见宁衍突然抬起头，对着二人笑的正欢，只是那笑怎么看都不达眼底看起来颇为诡异，让人不禁从心底发寒。
就像是看穿了两个人的心思一样，淡淡道。
“二位，别急着走啊，家师想见见你们呢。”
听到宁衍说师尊，尚辰溪还好，毕竟他觉得宁澈真的很温柔了，但是柳辞不这么想啊，他从来没正面接触过宁澈，宁澈大师兄凌白羽还让他生出了无妄峰没一个好东西的错觉，当下不由得虎躯一震，吓得脸色都白了几个度。
但是他看了看宁衍，偏生拒绝的话，还不敢说出口。
……
我真是太难了。
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尚辰溪却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般，悄悄把他这幅模样记在了心里。
“那个……我们，你出来了怎么进去。”
尚辰溪和柳辞可没忘，门是从里栓的，他们刚才就是为了敲门的事推搡了起来。
“翻墙啊，普通的庭院，凡人都能翻墙进来，你们别跟我说你们金丹修为摆着看的？”
宁衍回头，实在觉得这两个活宝蠢的有些戳点，大概师尊看了也会开心些。
“……”
“……”
还特么真是翻墙就能进的。我靠！
于是三人就在翻到墙头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幕。
宁澈蹲在门口，歪着头看着他们三个样子，笑的简直不要太温柔。
庭院不大，有树有风，斜影映人。
倒是少年们，看着那双眼睛，平白被晃了心神。
“墙头风景好看？要坐多久？”
宁澈这句话，是对宁衍问的。准确来说至始至终他都只在看一个宁衍。那两人不过顺带而已。
不得不说少年在他身边除了哭，一直都很稳重，像个小大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翻墙，怎么看怎么像小时候顾揽洲和月无双领着他和苏柳翻墙的模样。
那时候苏婉师姐就总这样蹲在门口盯着他们偷偷翻回来，笑的温婉明艳，然后一个个拎回去兴师问罪。
可惜，苏婉死了，死在青丰，金蝶飞舞，一曲长生。
那天她用尽所有灵力弹了一曲长生序，不知道救了多少青丰百姓。
可是在她力竭之后，那些人却只顾着自己逃命，直接将她无情抛弃。
明明只要有一个人，一个人拽她一把，她就不会被宁清清丢下蝶池之中，被生生噬骨吞皮。
明明那样爱美的一个人，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可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她一眼。
柳忘生与苏婉之间，也许只是平平淡淡的开始，自幼年的天苑大比相识记忆深刻，再到后来的秘境再遇，红衣醒目，念念不忘，相谈几年，竟然也发现志趣相投，这才有了后来，殷青滦那样一个锱铢必较的小气之人甚至心甘情愿拿出大量的嫁妆，做媒说亲，他们明明就差一天，谈婚论嫁。
明明相交淡水，却似也水情深，越发浓郁。
宁澈知道，柳忘生一定很爱很爱苏婉。
所以那天，哭的最凄然的竟然连苏柳都比不过这个八尺男儿。
事后他们说，我们只是凡人，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上去就是送死。
所以说比起养蝶池的人，柳忘声更可恨的应该是这些自私自利的凡人。
苏柳也恨，可苏柳做的从来不如柳忘生绝。
宁澈也恨，他恨自己，所以宁澈从来都是知道他想做些什么的却不曾阻止。
因为宁澈从来没忘记过。那是本准备给宁澈的局，只是因为他听不清，看不见。
听不清，看不见所谓的呼救声，所以走的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