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了。”尚辰溪有些无精打采的看着柳辞。
客栈里柳辞刚燃起的一点希望旋即熄灭,宁衍走的太快他们根本追不上。可宁衍前脚进了城后脚城就被结界封印,柳辞和尚辰溪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甚至哪怕发现跟来进不去城只能一起大眼瞪小眼,也不愿意离开。
“进又进不去,走又不能走,真是急死个人。”
尚辰溪也是没精打采的不顾形象趴在桌子上。“对啊进又进不去,出又出不来,好端端的失踪一个,没长脑子冲进去一个,音讯全无。头大……”
“你们……这是要进城?”见他二人这副模样,旁边一直坐着管账的一个大爷也是多多少少听到了些言论,终究是忍不下去插了句嘴。“进不得,进不得啊。”
“嗯?怎么了大爷?为什么进不得。”柳辞闻言来了兴致,就连跑了一天兴致缺缺尚辰溪也是精神了许多,盯着那个管账打算盘的大爷。
“害,造孽啊。”大爷长叹口气,也是放下算盘,坐的稍稍离二人近了些的距离,苦着一张脸继续说道。“我年轻的时候,青丰还是韩家说的算。那时候思婉城,叫顷镇城。”
“顷镇城?”
尚辰溪与柳辞相视一眼,二人都是出自听风是雨楼,尤其是后者对于消息的感觉自然比别人敏锐的多。当下便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连忙敛起心神认真的听着大爷叙述。
“二十年前吧,柳家还是个小修仙世家,但是突然说沧澜宗那种传说中大宗门,要和柳家联姻,一切按照凡间的礼数,先下聘定亲后选日子成亲。”
“那阵仗,六只大妖当真是风光无限啊。一时间连带着我们周边的小城镇也都热闹了起来,别说,修仙之人就是不一样,各个生的好看不说出手还相当阔绰,可他们前脚刚落地,后脚顷镇城就封城了,啧,铺天盖地的金色蝴蝶啊,就……就……”大爷猛然想起什么一般,情绪越发激动,仿佛什么震惊可怕的事情一般,指了指外面的天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还是柳辞递过去一杯茶让大爷喝着压压惊,尚辰溪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就跟这几天入夜那些金色蝴蝶一摸一样。”
“对,不过没有这么多,那个就飞一天。”
茶水可能是起了作用,大爷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继续说道。“真的是造孽啊,当时也是这样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就见一个红衣服的女子,那真是是我见过最惊艳的女子。哪怕离的远,那份灵韵也依然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她就那么站在城墙之上,弹着琵琶,抵御着这些金色蝴蝶。一曲接着一曲我们都听的清楚,我想想那个调调啊。”
说着大爷便不顾尚辰溪和柳辞自顾自的哼起了那曲琵琶调子。
修真界不识音律的人并不少,但显然尚辰溪和柳辞是知道的。
那是一曲陌生且温柔到出奇的曲子,说不上什么感受,就仿佛能让恐惧中的人暂时忘记恐惧,一声声直击心底,刻在脑海中想忘记都难。
弹曲的人,大概也是个奇才。
他们毕竟是有修为的,自然有抵抗力不至于沉迷其中,可大爷不同,大爷到底是个凡人因此也能理解大爷刚才还是神情激动想到这就能自顾自的哼曲是因为什么了。
“那女子在护着城中人,后来那女子呢?”尚辰溪见大爷哼完一曲。故事并未听完连忙好奇的继续追问。
而那大爷也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哼完了整首曲子,这才眼神有些暗淡的苦笑道。
“死了。”
“死了?”
柳辞和尚辰溪有些惊讶,按理来说能弹出这么惊艳曲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可如今大爷却告诉他们,这弹曲之人死了?
“嗯,死了……”大爷突然长叹口气,目光恍惚,顺着窗口看着思婉城外犹如鸡蛋壳一般的淡金色结界,越发的可惜。
“筋疲力竭,琵琶声停,被人推下了金蝴蝶之中,就死了。”
“怎么会,谁推的,她不是救了很多人吗,没人救她吗。”柳辞不解的皱起了眉。到底是少年,涉世未深未曾见过人情冷漠,如何也想不通救了很多人的人为什么会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推进蝶池。
“呵呵。”谁知大爷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苦涩,径自站起了身,继续回去算起了他的账,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犹如重锤,砰然击落在两个少年心头,平白压的二人喘不上来气。
“没人救,就死了呗。”
没人救,就死了呗。
人的麻木,自私,愚昧,贪婪,终究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体验不出来的模样。
那种冷血,可悲,也是令人失望痛心的地方。
因为曾经大爷,也是站在那墙上的一个人啊。
可是别人都没出手,他也不敢。
你问他后不后悔,后悔。
以后苟活的二十年时光里怎么会不后悔。所以当金蝶再现,他也没有惧怕的像其他人一样关店关门。
这毕竟是他的归宿,当年从那女子手上捡回来的一条命。
如今也正好还与那女子。
他不由想到那女子连被推下城墙那一刻都在对他们报以安慰的笑,可他们,却因为自私,恐惧,而麻木的目送着她被人生生推下蝶群之中送死。
知道柳辞和尚辰溪一脸懵逼的出了客栈,那大爷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只金蝶,翩翩而落于他身间,蝶磷纷扰。
大爷兀的轻声笑了笑。
“呵呵,尘归尘,土归土,因果断,前缘了。欠的命还了,也就不相欠了。”
蝶磷如金光点点,越聚越多,转眼之间,化为火光冲天,连人带店,在两个少年身后,眨眼之间燃起熊熊大火。
火焰噼啪声与焦糊的味道引的两人回头侧目,这才发现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悄无声息,令人生寒。
“不好,那个大爷……”
“小心。”
尚辰溪还想冲进去救人,可转眼间便被柳辞抢先一步转身拦了下来。
只见“轰”的一声,顷刻间坍塌为虚无。吓了两个少年一跳,火势确实之大,燃烧的速度之快,绝对生平仅见,让得被揽在柳辞怀里的尚辰溪一时间都震惊的忘了挣扎。
可偏偏无独有偶,一时间他们周边竟然火光漫天,连点成片,沾之即燃,白日间也有无数的金蝶翩翩而舞,有组织一般向着思婉城的结界中撞去。
“不好,快跑。”柳辞反应过来,连忙拽着尚辰溪朝着镇外的地方跑。
这才堪堪没被火海波及。
金丹修为尚且如此狼狈,这时就不要说躲在家里的凡人们,他们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有几个反应过来想往外逃可已经来不及了,身影瞬间被火海吞噬,尤其是柳辞,他一路逃过来亲眼看见一个小姑娘沾上了一点火星便化为飞灰。好好一座冷冷清清的小镇竟然瞬间从冷冷清清变成了一个无声的死城。
“思婉城柳家到底在搞什么……”
尚辰溪与苏柳不过两个少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前者如今更是呆愣愣的失神只能喃喃失语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思婉城。
柳辞可能结合刚才那个大爷的话,可能真的想到了什么。
听风是雨楼当年有过记录,沧澜宗清雅峰大弟子苏婉,善音律,与青丰柳家柳忘生交情颇深。
思婉城。
思念苏婉吗?
苏婉因为这些人而死,所以,要拉着这些人,出来陪葬吗?
……………………
“好看吗?子凝?”
修仙之人颇爱白衣,而且眼前人不知道在哪听了句红裳白衣最相匹配便是更爱穿白了,多的一身侠客风骨,而他脚下正是被绑成螃蟹一般的宁清清,若无其事的看着宁澈,食指轻点,便是一道淡淡的棋盘落子声。
“临沂秘境的人,果然是你。”
宁澈此刻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好在柳忘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结界,隔音足够这才勉强能够听清眼前人的声音。
“你啊,就是所有的东西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所以我才越发好奇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又是一声棋子落局,这次的火海,连宁澈也看的清澈。当下微微皱眉,抿唇不语。
“放心知道你怕吵,所以他们死的干净得很,连声音都没有。宁子凝你还没想好吗?你身边那个小徒弟,很喜欢你的样子,你就真的不打算让他为了你做点什么,比如把他的魂魄关进无尽狱把你的换出来?”
又是一声棋子落下的声音,宛若魔咒。偏偏无论是黑棋白子宁澈参与进来都没有执棋的权利。
“无趣。”
见宁澈不肯说话。柳忘生淡然一笑,脚下越发用力的踩着宁清清的脸,低头看着被封着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宁清清,神情逐渐狰狞。
“贱人,当年让你捡回了条命,你今天倒是继续啊。宁清清,你不是傲吗?你推苏婉的时候想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踩着脸的羞辱,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