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不知上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人未至面前，颤颤巍巍的老者声却先至，为了见宁澈，宁衍倒也是足够勉强自己，给足了二人面子。
同时李起辅也有些是真的被惊吓到了，自己这一小小景镇排的上名的，儿子也没什么出息，怎么就值得五年之内两位仙师再次移步。
红柳曾经没有说，如今，也没有认，乖顺的站在李起辅身后，时不时偷偷看上一眼宁衍，宁衍像娘，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出眉眼间与红柳七八分相似。
对于李起辅，只是个顺手的挂件，宁衍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因此更多的目光自然依旧还是在红柳身上，曾经多年前的胭脂也未曾送出，如今人虽老，不施粉黛，却也风韵依旧，宁衍一时间有些唏嘘。
“……我和我弟子路过，想着当初一面之缘，就想来蹭顿饭，不知李家主可否嫌弃打扰？”
宁澈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话音刚落，便见李起辅与红柳还有另一位美妇人面面相觑，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忙应声。
“不不不不……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仙师想吃什么，这就去准备。”
“那就麻烦了。”
宁澈笑着应着，被人引着就要领着宁衍往府里走。
“等等……”宁衍出言打断，李起辅立刻站直了身体，以为是有什么不满意，不由渗出一身冷汗。
这位仙师可从刚才，就没说一句话啊。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谁知宁衍继续说道。“不要辣的，不要苦的，不要太酸的，太淡的也不要。我师尊喜欢吃甜，还有咸，最好能弄点甜的水果，还有……”
“阿衍……闭嘴。”
宁衍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宁澈直接对着后者就是咬牙切齿扶额长叹，但看到后者那略带无辜委屈的目光，只能无奈对着李起辅说道。
“随意做些就行……”
“呵，无妨，无妨……”李起辅不着痕迹的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幸好，只是要求菜品。
“柳啊，你负责给仙师们接去正堂，今天我一切都亲自去安排。”
“好，仙师这边请。”红柳听到李起辅的安排点了点头，规矩的引起了路，虽然一路无话，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怎么能隐瞒过宁澈，亦或者宁衍。
“若是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但说无妨。”
宁澈的声音，难得对外人也这般极其温柔，就连宁衍心里也是嫉妒的发酸。
但他也知道，宁澈只是想还红柳一个愿而已罢了，他五感敏锐，当年红柳那般落泪连珠，化为冰珍滚滚于地，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宁衍也明白，这也算是告诉自己，这一世，同上一世不同，有些事，他上一世没有发生过，有些人，他上一世并非如此遇见，与上一世被逼无奈的走投无路不同，这一世太多太多的，他还有的选，还有的没有发生。
也许，宁澈不会死，瑶也不会死，韩记淮也不会死……
“仙师请恕妾身无礼，妾身能不能问问二位……仙师名字，仙师又能否，跟妾身说一说这些年的经历。”
红柳再聪明，再能忍，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她能坚强和克制到这个地步，声音仅仅有些哽咽，宁澈已经觉很是不易了。
她以为上次一见，便是永别，后悔的事实在太多了太多了。
“当年我见他有缘，领回师门，取名宁衍，师门取字较晚，还没有字。”
“宁衍吗？这名字好啊。”
红柳将这个名字，反反复复挂在嘴边，细细品摩，一遍又一遍，可真出口的也只有这一句。宁衍跟在后面并不作声，只是满眼，都是宁澈，那个刻在心，吞入腹，都不能够的宁澈。
宁澈报的，都是无聊至极，平平淡淡的，只是没说安家，没说他体质的问题，也没说沧澜宗。
对于红柳这样的平凡人，过于平安的活过一生，才是真正的期盼，宁澈显然明白这些，自然掐头去尾，能略则略。
“我们啊……就是修行，修行，修者的世界向来枯燥，却也安全，当年来看了您一眼。”说到这宁澈轻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想送的胭脂发现您都不擦了，也没送出来。如您所见，阿衍如今正满二十。”
红柳一边走着，一边有些心惊，却又不敢回头去光明正大的看宁衍，隐隐有些明白宁澈的意思，可又不确定。
那种期许的悔恨。
无奈的可悲，让她不敢确定。
谁知跟在红柳身后的宁澈突然停下了脚步，很郑重的对着红柳行了一礼，这一举动连宁衍都是一愣，更别说感觉到后方异动的红柳了，只见当下便连忙转身回头有些受惊，一时间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动作。
宁澈却视而未见，学着当年柳忘生对着殷青滦的模样，简单直白。
“在下宁澈，字子凝。”
“心悦于宁衍，今特来提亲……”
……
红柳与宁衍，彻底傻了。
红柳一直明白宁衍看宁澈的眼光不一般，可真这般的时候反而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宁衍，更不用说了，不傻的时候眼里就只有宁澈，如今傻了，眼里就更是放不下别人。
其实只是走个过场，修真之人对于有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没有那么太大的看法。可宁澈想起了当年苏婉，苏婉当年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么一场，可最后也没能穿上嫁衣，走个全场，因此宁澈也在不知不觉间受苏婉所影响，十分看重凡人间的规矩。
宁澈心里明白，他更多的还是因为当年苏婉那句戏言。“小子凝快要到结亲的年纪了呢，看中谁家姑娘到时候师姐去给你提亲……”
师姐，提亲了……
“这……”
“师尊……”
要提亲也应该是他提亲啊。
“这是聘礼，我没有金子，但是灵石挺值钱的，这一袋，应该足够了。”
“我想娶您儿子。”
只见二人还发愣的时候，宁澈直接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大把灵石递给了红柳，在红柳还愕然木讷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将东西直接塞到了红柳手上。
清风乱入，白日里，不知谁家青竹叶，随风而落点涟漪……
声声入耳，字字达心。
这顿饭，后来吃的如何，宁衍回忆不起来了，只知道红柳一个劲的往自己碗里夹吃的，自己一个劲的往宁澈碗里送吃的，李起辅和另一位美妇人也都上了桌，却什么都不敢说。
毕竟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有关系了。
而宁澈走之前也留下了许多东西，足够挥霍几辈子，甚至更多，如果利用好了没准还能变成一个小的修仙世家。
宁衍在离开李府的时候回头怔怔出神，也许这一次，就真的永远也不会在回来了……
而且，师尊……提亲……
“师尊……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宁澈偏头，长叹口气，到底还是抬手像原先一样习惯性的揉了揉宁衍的头，只是姿势有些不舒服罢了。“因为我有私心啊。”
“什么私心？”宁衍配合的让宁澈揉，而后干脆顺势转身抱住宁澈将自己的头埋在宁澈脖颈处。
淡淡的清苦香，总能驱散他各种各样的烦闷，让他觉得心安。
他又见到红柳了……
“师姐当初说，以后我相中哪家姑娘，她亲自上门给我说媒。如今她不在，我只能自己开了。”
“苏婉……师……姑吗？”宁衍想说苏婉，可旋即想了想宁澈，觉得有些不对，到底硬生生加了师姑两个字。
“嗯。”
“苏婉师姑对师尊很重要吗？”
宁澈轻笑一声拍了拍靠在肩上有些撒娇的少年。
………………
“你不自诩天才吗，哼，我养的一条狗天赋都比你好。”
宁清清拼命的对着苏婉叫嚣，却也只换来苏婉一句轻蔑的嘲讽。
“辣鸡。”
年少的苏婉没有那么成熟温婉，很多的，是调皮娇俏，连带着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起来很是惊艳。她有天赋自傲，这是她在天苑大比，打败宁清清的骄傲，就那么高高在上看着宁清清，细细打量着她牵狗一样，牵在身后脏乱人影。
给苏婉的第一印象就是，年龄不大，目光瑟缩。
苏婉目光所触及其脖子上炼奴环之后，更是猛然一惊。
“呵，不愧是宁家，什么人渣都能养出来。”
“你……我们拜峰林见！”宁清清气的差点直接动手，却被自家家仆拦住，当下只能恶狠狠的丢下这句狠话，愤愤的用力猛拽了一把身后人脖子上的引绳。
“宁澈，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不走。”
少年宁澈被猛然勒了一下脖子，当下便伸手拽了一下企图能缓解一下脖子上的禁锢，谁知换来的却是更大力的牵扯。
宁澈的身体，妖刻刚刚成型，动一步，都如刀扎针刺。
因此也越发踉跄。
却恍然间仿佛看见苏婉在看着他。
那般高高在上的人，本应该让他不由发自心底的颤抖。
被生生撕裂的魂魄太疼了，那让他自己寻死都做不到，被养成妖刻的过程也太痛苦了，让他觉得仅仅是活着便已经无比艰辛。
可是苏婉的眼睛与宁清清不同。
他看不懂，却也明白，那双眼里，还有……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