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他们一路跟着小男孩，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宅院面前，按理来说宅院就算再破，也顶多是布满蛛网、落尽灰尘、院子看起来荒芜一些而已，可这个宅院，偏远不说，连院墙都倒的倒，房子也是塌的塌，唯一一个能住的屋子，还算是看的下去，可屋里仍然是空荡荡连个云的椅子都没有，只剩一张床，床上躺着个甚至比小男孩还小的小姑娘，不过也就四五岁的模样，脸色灰败不堪。
尤其是宁澈，一踏进屋子之后便直接紧锁眉头。这一路上他们也曾问过小男孩的姓名。
他叫做沐小可今年不过八岁，他妹妹叫沐小爱也不过五岁年龄。
本应该是最天真无邪的年纪，可如今一个窝在床上不知生死，一个在外为生存奔波。
“阿衍，你那还有点心吗。”
“还有很多。”
宁衍又怎么看不出宁澈的心思，当下麻利的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些最近和师尊在人间买的各类小吃，往沐小可怀里塞。
宁衍笑起来的时候很具有迷惑性，只要他不想，就会让人看起来顶多只会觉得危险并不会觉得排斥和恐怖。甚至还会不自觉的靠近，所以沐小可看到宁衍对着他笑，又护着他，又给他吃的，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
不过宁衍对他全然没有兴趣，回头看了眼宁澈对着他点了点头，旋即又是弯着眼睛笑的跟什么似得。
看到没，这是他师尊，温柔到骨子里的师尊。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师尊啊……
宁衍猜得到宁澈领着他突然私奔的理由，可不论宁澈怎么逃避，宁衍也是了解的，不管过程怎么样，宁澈最后都会回去。
上一世万鬼渊自裁，这一世无尽狱散魂。
他哪一个都在躲，可哪一个都不曾舍得躲过去。
“她这样，多久了？”墨川虽说是个看热闹的更多一些，可到底还是靠近看了看小姑娘的面色，纵使妖皇，也是跟着宁澈皱起了眉，这女孩的病，不一般啊。
听墨川问话，发呆的沐小可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墨川说，可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到底是个孩子吓坏了一般边哭边阐述着自己所知道的。
“半年了……自从我娘……我娘被他们逼死以后就一直这样了，我也找不到药，他们不让我给我妹妹吃药……”
“仙师们一定要救救小爱，我……我只有……只有小爱了。”
宁衍宁澈墨川也不曾催促，就那么安静的听着他一边哭一边说，从支零碎语中找到两三点有用的东西。
大概就是，两个小孩的娘被人逼死了，还不让这小孩的妹妹吃药，且不说这么小的孩子除了偷东西以外没有别的活法，听小可的意思，他娘教过他做人不可偷，所以最开始他也曾去堂堂正正的找个帮工，但他们因为他太小，又是那个人的孩子，所以都不曾伸出援手，更何况最近半年镇子上怪事连连，更是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他们兄妹二人身上，心安理得的逼着这个孩子去偷去抢。
不过，就是想活着而已。
墨川的恶趣味从来都不低，不然当初也不会戏弄瑶也，玩丢了自己一颗心，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所以墨川看着这个八岁的人间小孩，缓缓蹲下身子，勉强让自己与他平齐。
“你妹妹有救，不过得拿你的命去换哦！”
“不行。”
宁衍宁澈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宁衍想看沐小可怎么选，宁澈纯粹觉得墨川的恶趣味想揍人，却不沐小可不行两个字说的那么决绝。几乎是脱口而出。
宁衍，宁澈都是愕然。
墨川却意料之中般兀的笑了。
看吧，不管看多少人，多少遍，所有的东西，都是自私的啊。
只是沐小可接下来带着哭腔的话让他笑凝固在了脸上。
“我自己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如果我死了，你们再走了，小爱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他一个八岁的孩童受尽人间冷眼，又怎么忍心让小爱，也跟着受这样的苦。
甚至他无数次想过，掐死小爱，然后在自杀，这样大家都能解脱了，可小爱每次少数清醒的时候，都会跟他说。
“哥，会好好活着的吧。”
“哥，会好好活着的吧。”
“哥，小爱死了之后，你会好好活着的吧。”
其实她也都知道，可是自己的妹妹如此听话懂事，他，他怎么舍得丢下小爱，让她活在这个世间受尽冷眼。
所以在无尽的痛苦中，冷漠中，期待着小爱醒过来跟他说上一句。就变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支撑。
所以，他忘记了娘亲的教导，去偷，去抢，偶尔也骗来人。
但仙师他不敢骗，他觉得他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妹妹的生机。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墨川见他哭的可怜，也不知为何觉得触动，可能那孩子的眼睛，像极了当年自己在黑暗处所见过的唯一的光。也没了兴致，当下摆了摆手指着穿上的小女孩。“你知道她身上的是什么麽。”
宁澈从刚进屋便发现那小姑娘的不一般之处只是他不认识也不知道，所以皱眉，可如今看墨川这么说，他知道来历？
看了一眼宁衍，发现宁衍这孩子也在打量，便又将目光移回墨川身上。
果然见沐小可摇头，墨川才站起身来，向床边靠近。
“灵界的噬灵蝶怎么养的你们肯定不知道，可现在你们就应该知道了，就是把有血肉之躯的当容器，或者兽，或者人。”说完墨川回头看着宁澈，继续说道。“而且一般的还不行，得是骨灵在十年以下，水灵根的。”
“什么……意思啊？”沐小可有些发懵，他抬头看着三人，实在听不太懂噬灵蝶什么的，还天真的以为说出了病症就可以就小爱，所以有些开心。
连带着眼睛都亮了几分。
“就是说，没救了，埋了吧。”
墨川绝情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去管他们的表情，和沐小可能不能接受，自顾自的出了屋子。
就连他说的一换一，都没有。
他们都给不了希望。
噬灵蝶当初他也打过主意，可如今在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错的一塌糊涂。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该千刀万剐，活该被镇压永不见天日。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什么狗屁仙师。你们都是冒牌的。”
“滚。都给我滚出去。”
仿佛晴天霹雳，那个哭了一路的沐小可，终于是反应过来，爆发了出来。哭着把宁澈宁衍向外推，一边推搡还不忘一边咒骂。
将宁澈宁衍推出门后，便关上了门。随之而来的还有屋里绝望的嚎啕声。
戳的人心发疼。
“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宁澈看着墨川。
墨川摇了摇头。
天渐渐入夜，三人担心沐小可，也就没走，宁衍干脆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堆家具，用具之全，甚至连房子都有，简直就相当把家都搬了过来，宁衍舍不得宁澈风餐露宿，反正修真之人有乾坤袋，一个不行多带几个，所以用具之全，用的之好，让墨川看的那是一个瞠目结舌。
出乎意料的是，沐小可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除了只吃除了宁衍送过去食物以外没有什么跟以前是不同的，如果非说有，大概就是也不会哭了，也不会笑了，一双眼沉的让人看起来就压抑得很。他们也看见了沐小爱，清醒的时候，双目呆滞，却仍然不忘强撑着跟沐小可说，让他好好活着。
好姑娘，可惜命短了些。
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总之宁澈宁衍墨川三人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是现实，不是小说爽文桥段，没有任何办法，他们都不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人间的苦辣酸甜，什么没有尝过，又怎么会不知道那种无奈的心酸。终于沐小爱在他们住在这里的三天后撑不下去了，沐小可本来还想上去去抱住沐小爱，却被墨川拦住了，下一秒，沐小可便被吓傻了，只见沐小爱的尸体一瞬间干瘪成一堆森森白骨，密密麻麻的蝶茧附着在骨头之上，满满的全部都是，在白骨露出那一刻，纷纷破茧而出，化为一只又一只金蝶翩翩而舞，十分骇人，四散而去。
墨川这才松开拽着沐小可的手，沐小可直接瘫倒在地。
“那……是什么？”
“噬灵蝶。”
宁衍看宁澈犹豫的手，干脆先师尊一步蹲下身子，将少年揽在怀里，学着师尊的样子安慰起了他。
同时他们也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黑手了，柳忘生，他们都快忘了，柳忘生在渭河来着，只是苏柳在干什么，出了这样的事，他就看着也不出手吗？
这还只是一个，不过几百只蝴蝶而已，柳忘生那种规模的灵蝶，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容器。
沐小可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坚强，不哭不闹，却更让人担心，因为宁衍太理解他这种感觉了，绷着一根弦，随时可能会断掉，就像师尊死后的时候。只是师尊尚还能有后手，沐小爱根本活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