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来了,快跑。”
“快跑啊!”
“快,快往城里跑……”
不知哪个在喊,声音喧嚷。
人潮涌动,皆纷纷攘攘鼠窜狼奔,不知谁家姑娘掉了珠坠,也不知哪个孩子哭闹不停。人群中两道白影,于人潮相反的方向不停穿梭。
随着人越来越少,场景也越发触目惊心。
夕阳惨淡,遍地白骨,偶有恶鬼浮灵,于修真都甚为头疼更何况刚刚跑过去的凡人。
宁澈见这一幕,纵使心脏再过强大早有准备,一路看来见过的场景,也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愧疚的押了押斗笠,抿唇而立久久不语。
如果他没有毁无尽狱……
这些是不是本来,可以不发生的。
又或者自己早清醒两年……
“鬼界开是两年前的事,是叫听白那位和月无双的手笔,就算没有师尊,他们也会开。”
宁衍了解宁澈在想什么,不由出声安慰道,上一世太清楚月无双和廖听白的一举一动了。九川就在鬼界,月无双便是死也要大开鬼界的。
“本质问题还是我,不是吗?”宁澈听宁衍的说法这才长叹口气,从感叹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回头看着宁衍,扯了扯嘴角,有些东西他们这些人,看的本就清楚,罪与罚,对与错,纠缠纷落,谁也说不清。
比如宁澈,他就算不毁无尽狱,鬼界也是要开的。
可他开了无尽狱。
虽然留了后手,可死的人,就是死了,活不过来,这本来就因为他,无法反驳,宁澈也不会逃避。
可他不开无尽狱,宁衍会死。
宁澈也是人,不是神。
“师尊……”
“没事,继续走吧。”宁澈对这些事向来看的豁达,事情已经发生自然想着如何补救,好在宁澈并不是没心没肺的真死了,撒手不管,那些年,他听到的,可不仅仅只有恶意,恶语……所以恢复的第一时间便带着宁衍赶去了鬼界最近的一个封印处。
“当年我在沧澜宗天抒峰的藏书阁里,有看过鬼君形极其不易,鬼界无主,韩祖前身身为天抒峰峰主,不可能没见过这条,所以他同殷师叔是想当鬼界主将一切带回正轨。”
宁衍自然知道宁澈口中的韩祖是韩天应,殷师叔是殷青滦,可他不太喜欢宁澈这么叫他们。
贬尘的反馈,关于宁澈的记忆他也几乎全知。
那日他见宁澈锁骨上那道暗金色妖刻,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将沧澜宗和宁家剥皮拆骨如法炮制。
宁澈是人,不是没有心,也会疼。
可沧澜宗的他们从来都是把宁澈当成工具人,没在乎过宁澈疼不疼。
苏婉死的那天,他们怨恨宁澈不曾早些破解封印,只看到宁澈木然如魂不附体,没有掉一滴眼泪。那时候,殷青滦便说过,宁澈是没有心的。
哪怕少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我听不见,我看不见……
没有人看见过在当夜,喝醉了酒便抱着苏婉的玉石琵琶一遍又一遍弹着那曲在他手中不着调的长生序,任由泪水模糊视线哭成泪人。
顾揽洲死的哪天,传消息回到了沧澜宗,各大家族有心弑主,大乘期都来了几个。
他们怕啊,怕宁子凝不受控制。
谁都不傻,当年瑶也得罪六界,开了封印必死无疑,沧澜宗握着宁子凝,就算是真的开了结界也不怕什么。宁家更是得了面具人暗中指示,才有的宁澈身上那道妖刻,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如法炮制一个,可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宁澈。所以,他们想给沧澜宗施压,怕他们过河拆桥。
总之得之顾揽洲死后消息的那天,宁澈从小到大任欺任骗的牵线木偶形象第一次怒了。
他和瑶也做了个交易,瑶也,也确实帮他清理了大部分大乘期。其中活了几个也重伤的再不敢出来蹦跶。
宁衍记得很清楚,宁澈那天拎着断剑,满身是血,没有哭,踩着登云梯,于夕阳下像个胜利者一般看着众人的目光……
那目光,没有胜利者的骄傲,反而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淡然中是让人心疼绝望。
他说。
“我也没有师尊了,你们满意了?”
“你们……满意了?”
目光所触,人人皆避。
可笑的是,面对二十岁才刚刚结丹的少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满意亦或者不满意。
殷青滦没有看到全程,也没人跟他说过,所以又骂了一次,骂他,是没心的东西。
宁澈坐上了无妄峰峰主,白给为了更好控制,让宁澈亲自把能赶走的人都赶走。
比如月无双。
没了三师兄的人,这一次,连家也没了。
任由月无双不解的死盯着他的背影发呆,他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而是冷冷的就飘过去几句。
“苏婉……因我而死……师兄……也是如此……师尊……是我杀得……师姐,恨我吧。”
于是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少年……
无数次,醉酒抱剑弹琵琶。
无数次,坐在双生梧上发呆出神,看的比谁都淡,所以所有人都骂他一句话,没有心。
“怎么?”宁澈疑惑的看了眼宁衍,怎么这孩子喊完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宁衍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师尊,与沧澜宗还有沐川不同,听白的目的和面具人一样似乎也有点不明。”
没人知道宁澈从无尽狱带回来的一魂三魄,是面具人特意设的局,让宁澈带出来。
当年瑶也魂魄也是不全。
因为足够惊才绝艳,所以才有辰阵玄门这种逆天功法,可是这种功法,都有弊端。
太强,强到全力以赴之后,辰阵玄门之中便是自己天地,连真正的天地制约都约束不了,所以反噬也更强。
因此才有了辰阵子诀,可面具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即便强如巅峰的瑶也,也只能强分一魂三魄与以镇压。
结果被宁澈带了出来。
面具人的目的,琢磨不透,当年挑起妖界战争,如今人间兴风,对他看不到一点好处却偏偏总是棋下的出乎意料……你说他为了自由,从瑶也魂魄离开的那一瞬间他便自由了,你说他想要权利,真正三千年时光长河,瑶也都无可奈何的人物,妖界,仙界又有哪个去之不得。
而廖听白占据一方却不见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宁衍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具人和廖听白或许很玩的到一起去,目的没准,也都差不多。
“我也不知道。”宁澈跟着摇了摇头,不待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前方竟然一时间出现许多浮影,凌乱散漫缓缓向这边聚集靠近。
“这些……”
宁澈皱眉,看了眼宁衍。
“是的,师尊,这些就都是鬼界出来的东西,刚才他们口中喊的鬼物,就是这个。”
“那是挺棘手的。”
宁澈得到宁衍肯定之后,也觉得棘手,这种他赤焰炎阳体对付可能还是好一些,像宁衍,冰灵根,对付这些玩意儿绝对大打折扣,想到这宁澈想本能的召唤出玉石琵琶,却发现自己的琵琶早在五年前青丰的时候碎了个干脆,还哪里有趁手的兵器了。
宁衍见状,轻笑一声,手中四九出鞘,长剑化影,寒冰以肉眼可见的蔓延,结冰,顷刻间方圆百里皆是覆冰成雕塑,轻轻几声,便泯碎成雪,随风而去,遍地新白。
空气温度属实低了些,宁澈不由打了个冷颤,看着宁衍这一手有些发愣。
宁衍眼尖的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了披风给宁澈披在了身上。
“你……现在什么修为?”
宁澈睡了太久,都快忘了,自己二十岁左右也不过才是结丹而已,这孩子十五年前就元婴了吧……可那也,太……惊才绝艳了些吧。
放眼他们那个时代的天才,不,乱世出天才,比如柳辞,宁澈刚恢复那几天,宁衍经常跟他讲,柳辞那个方面见他怂的不行的孩子,领着听风是雨楼援助结界附近的城中百姓时,也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闯出一片名声,甚至百姓都叫他君泽公子,还有尚辰溪,那个傲气的少年如今也是元婴的修为虽名气不如柳君泽也不遑多让,可对于宁衍,来说这个时代的天才,似乎也不是一个层面的了。
“如师尊所见……”
见屁,二十岁的渡劫期,老子瞎了看不见好吧。
宁澈偏过头,引的宁衍又是一阵发笑。
师尊很有意思,而且只有在他面前才这样。
“行了,就这吧,够边缘了……”
宁澈岔开话题,不理会宁衍,与宁衍的不同,宁澈的灵力,与招式永远耀眼而璀璨,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所以宁衍一直好奇方面安阳千生槐事件,他们是如何快速撤离的城中人。
只见如火凰涅槃,冲天而起,火浪如燎原之火,本就被冰封碎为冰屑的白骨瞬间融化,落于土,归于尘,冰与火,使天空瞬间升起雨云。
云雨万物,泽润大地。
宁澈想建坐城,真正的边关之城。
殷青滦如果能掌控鬼界,那剩下的东西就太容易收拾了,两世谋一子。
宁澈很显然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