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抬头,果然看见那群高高在上的嘴脸。一个中年男子身着月白长袍,看见他的一瞬间明显闪过一丝惊愕。旋即剑指指着他的方向轻移,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长剑跟着剑指的轨迹再次动了起来,直接斩向他。
他来不及躲,直接砍在了胳膊上,不致命,却足够他伤筋动骨。
“刚才就是这小子放出来的灵力?金丹?”
底下这个满身是伤鼻青脸肿额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金丹的模样。
“难道身上又什么天才地宝?”
“我看这孩子,灵力有些古怪,不像普通冰灵根……莫不是,传说中阴珏体?”
“什么?阴珏体,那个体质?”
“怕是。”
修行之人,五感敏于常人,再加上那群高高在上的人,并未压声,他听的一清二楚,所谓的正人君子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尽是掩盖不住的火热。
拳头紧攥,任由指甲嵌进掌心,血肉模糊。
冰灵根,阴珏体。
天生的炉鼎体质。
可他一个男的。呵。
“小畜生,我劝你现在放开小公子。休怪我下死手。”安秉逾见藏不住少年身份,安家捡了个阴珏体,以这种特殊的体质,处理起来也极为麻烦。
连忙出言打断了众人议论之声,神色发狠。
“我放了你就不下死手了吗?”勾了勾嘴角,说实话,此刻他的脸青红交接,如东拼西凑的破布,几乎看不清五官,但就是那双眼睛,弯起的弧度好看的甚至有些渗人。
看着这些人依旧虚伪,安秉逾尤甚,一个个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披着人皮,从不干人事。
而那些宗门的人此刻也安静了下来。巴不得看着热闹,高高在上的他们才不会管这种琐碎小事。如果可以,他们又有哪一个不想把自己收入囊中呢。
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那道白衣人影,他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重生的时间,不是临江仙踏江而来给他糖的时候呢。
嘴里的糖也要化没。明明是他上一世念了一世的东西,可惜却不是甜的,苦的舌头麻木将要失去知觉一般。
就像上一世要死之前心心念念的重生,这一世,还不是看不见……
脚踩着安怀生的身体,眼底的狠戾越发的浓郁。
果然这些人,还是该死啊!
脚下越发吃劲,只要他想他随时能踩断安怀生的脖子。
“孽畜,尔敢!”安秉逾见状手中剑诀变幻,看样子动了真格。
他却难得笑的开心。
重生一次,这个人,又能再杀一次,他甚至已经预料到他死后安家失去小公子抓狂的表情……
“我都要死了,我有什么不敢的,安家嫡系小公子给我陪葬,值得的呐!哈哈哈哈哈哈”安秉逾剑动,他的右脚也同时猛然抬起,他掐准了同归于尽的力道,几乎等死的闭眼。
“铮~~”
长剑悲鸣。
没有一剑穿心的疼,脚踝也同时被人抓住没能落下。
他睁眼入目,便是抓着他脚踝呢那只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带着丝丝温度,竟然也让他生出几分恍惚。
手的主人,就那么面无表情的攥着他的脚踝,另一只手拎着安秉逾的聚月剑插在地上,刚才的剑鸣估计也是这般得来。
一袭白衣凌乱不以,在这夜幕里明明格外乍眼,可偏偏他刚才就是没有注意到。
“宁子……凝”喃喃自语,却并没有被那人听进心里。
宁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冲出来,似乎有什么召唤着他一般,也大概少年笑的好看,而冰蔓冷风,竟然也也生生驱散了几分醉意,连带着刚才脑海中还有些混乱的梦境也碎的干脆,清风冷面,只是耳边嘈杂的声音很梦境之中一般丝毫不减,越发零碎,如若置身闹市一般,一时之间,无数声音明明都在脑海中不停低语,像是揉碎了的纸团,同脑海中的记忆搅在一起,辩不清彻,分不清。
酒劲未消,宁澈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看起有些呆,就那么蹲在前面身前对着少年打了一个酒嗝。
“嗝~ ”
喝酒的宁子凝,没见过的呢。
“宁子凝?”安秉逾猛然一惊,奇怪的是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仙门上使也都是神色凝重,御剑的也不在御剑,踏空的也不在踏空。
“宁子凝不是说不胜酒力回去休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玉虚宫的人忍不住开口。
宁子凝,到底不是旁的什么人。
他是沧澜宗无妄峰峰主。
而且这些年间,喝多了的宁子凝总能让他们各大宗门伤筋动骨,让他们不得不吃这个教训,谁都不敢招惹。
他们这些到底身份不如他重,修为也尽不如他高。宁子凝不看的热闹,他们也不敢看。
“谁知道呢。可能也是看上了这小子的阴珏体。”
“据说宁峰主不是残缺的赤焰炎阳体,功法也有缺陷就缺这样一个呢吗。”
“你们敢和他抢人吗?”
“……”
举动不轻,衣物摩擦,人声喘息,和不知道什么的杂乱声音,让宁澈耳边的声音更加混乱嘈杂,根本分辨不清脑海中声音的来源,同一时间在脑海中炸裂开来,头疼不已。
“吵死了,都给……本尊闭嘴!”
众人闻言停下连忙噤声,安秉逾也不敢多言,神情凝重想挣扎的收回自己的长剑,可剑诀发动却丝毫不动,不得已放弃改为严阵以待。
要了老命了。
怎么偏偏是宁澈。
宁澈锤了锤发疼的额头,无白日临江如仙的神态,反而看起来颇有些委屈意味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视力不好,甚至不如普通的凡人,夜幕之下也只能看得清眼前的少年,酒劲使然,良久才指着自己的头对着少年再次开口。
“疼~ ”
少年已然忘了自己的脚还被对方抓在手里,一双眼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五官精致,眉眼似画。明明白衣翩然本应是如玉如仙的打扮,却沾染了凡间的尘土,一身金绣白衫不甚规整,哪怕生的极为干净好看,可怎么看都是一副慵懒凌乱酒鬼模样,活脱脱一副寻常凡间贪图享乐生的富贵公子。
此刻皱着眉说疼的模样竟然让人觉得……
那双眼,竟然让他恨不得能替他去受。
如果这是个梦,那么他也值得了。
正想着时又弯起了眉眼。
宁澈愣愣的看着他笑,松开抓着反而拖着少年脚踝的手,向他靠的更近。
淡淡的酒气夹着草药的清苦。
并不难闻。
“笑的真好看……”
众人看此场景不敢说话,进也不对,退也不对。尤其是安秉逾处于风口浪尖之上,阴珏体谁不想要。
宁澈确实一直都是个不好相与的,凶明在外,沧澜宗对其几乎从不惩罚,这让众人颇为头疼。
谁知宁澈在目光触及少年脖子上露出的炼奴环时,仿佛看见了什么扎眼的东西一般瞳孔猛然一缩。修长的手指直接勾上银环猛的,将少年拽到自己面前。
刚才还懵懵懂懂的人,现在指尖不停摩挲银环,眼神越发冰冷……
众人见状连道不好,纷纷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远离安家的人。
他与宁澈贴的极近,满身的酒气中夹着淡淡的药草清苦香,缠着酒气竟然也不难闻。细看右眼之上还有一颗淡淡小小的痣。
宁澈根本没有空管那些宗门弟子怎么想。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脖子上的炼奴环,眼底醉意迷离彻底覆上冰寒。
松开了紧抓着炼奴环的手,盯着少年的脸,一道道挂彩,让宁澈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疼么?”
宁子凝的表情心绪不宁,脑海不停回忆上一世他所认识的宁子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别怕,我在。”宁澈见他久久不答,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一双眼,没了几许醉意迷离,终是那个如星河璀璨模样。
让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上一世这人的眼睛,后来是个瞎的。
空洞无神……
他也在未见过这般璀璨的时候。
只见在他发呆的时候,宁澈早已随手在地上抽出了安秉逾的聚月剑,站起身来,只一瞬间周身灵力大放,凌厉剑意,带着灼热的火焰,夹杂着焚天煮海之能纵横肆虐。
“安家,好大的胆子!”
安秉逾见宁澈二话不说就动手,一时间不由慌了起来,自知不可力敌只得用身份之说拖延时间,手掐剑诀,却一直召唤不过来聚月剑。身后的传讯玉简早已捏碎。“宁澈,你虽然是沧澜宗无妄峰峰主,可我安家为七家之一,也不是吃素的。”
上三宗每隔五年便会派人到七家十二城举行仙试选拔合适弟子收入宗门修行。
七家十二城和宗门相比势单力薄,自然也结为一体,力量足以媲美三宗。
宁澈却不管不顾的拎着聚月剑,耳边嘈杂依旧,辨不清声音,眼中不知醉意未曾消散还是其他什么也看不真切。
如拎兔子一般拎起手中少年衣领,特意露出少年脖子上的银色的炼奴环,宁澈看着光亮处,冷道。“你当我是傻子认不出炼奴环吗?”
炼奴环,修仙界早已经禁止废除的东西,一旦戴上不管对方是何修为,或生或死便皆由不得自己。
有违人和,早被列为修真界禁物,安家居然还能拿的出来。
炼奴环啊这可是……
曾经,他脖子上,也有一个……
胸口越发闷堵,说不出的情绪让他越发临近暴怒的边缘,耳边再次响起哄闹的嘈杂声,头疼的厉害。
“七家是吧?安家除名之后再换一个就是!”
气氛凝固。
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三宗上使,且不说宁子凝一直都是琴修于众人面前,如今这样强横剑意也着实让人惊惧。
“便是炼奴环又如何,这只是个魔奴,阁下若是为了一个魔奴动如此大火气,那大可不必。”安秉逾看着这一幕,有些慌了阵脚。
而且魔奴一般,都是半人半魔血脉的奴隶。这样的人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界都极为排斥的存在,地位极其卑微就算炼奴环是禁术也没什么不妥。
宁澈并未多言,只是攥着树枝的手越发用力。
耳边喧闹早已听不清澈内容,眼前也只有点点光影看不明白。
他真的是讨厌死了这个样子的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
谁知安秉逾以为言语有了作用,便越发肆无忌惮的说道。“这只是个‘魔奴’,还请看在安家面子上,阁下睁一眼闭一只眼,我已经通知家主,加上今日沧澜宗上仙在我安家做客,望阁下莫要冲动。”
安秉逾见宁澈不说话,越发信誓旦旦,他才不相信这峰主肯为了什么魔奴得罪安家,当下多了一句。“宁峰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