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在空中滑行的轨迹好像成了慢动作，萧妧瞪大眼睛催动身体想躲开，但矮墙活动范围狭窄，一时竟动弹不得。
黎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在极速向萧妧奔跑着：“萧妧！小心——”
然而话音未落，他看到空中飞行的石头准确击中了萧妧的额头，紧接着，小小的身影就从矮墙上无力跌落。
黎阳此时赶到了歪脖树，他一把推开李雅诗，伸手接住了半空坠落的萧妧。萧妧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角的纱布上一块脏污，纱布下隐隐有血迹渗出。
黎阳抱起萧妧，向来时路跑去。岚江一中向南是第三人民医院，而他们身处的生活广场，在医院到岚江一中的直线延长线上。黎阳一只手抱住怀里的人，另一只手点亮屏幕，快速拨通了120，电话很快被接起，对面的人语速慢吞吞的：“您好，这里是120急救热线……”
黎阳的姿势不能够把手机放在耳边，他对着手机大喊：“这里岚江一中！东大门口！有小孩头部受伤昏迷，有明显外伤！请快派救护车！岚江一中东大门！听到了吗！我在东大门等你！”
快速的奔跑带动急促的呼吸，黎阳感觉自己每次呼吸都伴随着肺的刺痛。但他不敢放慢速度，萧妧头上的血已经从脸颊流下，一滴一滴侵染了黎阳纯白的T恤。
第三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如果要抵达生活广场，就必须经过岚江一中的东大门。生活广场距离岚江一中大概一千多米，黎阳为了萧妧更早一点到达医院，硬生生地跑回学校，缩短了他们和医院的距离。
少年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怀中小孩的脸上。岚江一中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由远及近的救护车笛声吸引了不少学生。最终，两人和救护车在校门口的一块大石碑前汇合。
黎阳把萧妧转交给救护车上下来的人，接着感觉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医护人员看黎阳嘴唇发白，汗流不止，有点脱力症状，于是连拖带拽把他也揪上了救护车担架。
黎阳躺在担架上，心如擂鼓，眼前发黑，鼻腔口里尽是血腥气。恍惚中，他听到有人说：“这个男同学也有点虚脱，赶紧给他喂点葡萄糖！”
他想开口问问萧妧怎么样了，但是迷迷糊糊的，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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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阳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间宁静的病房。窗外繁星初上，“滴--滴--”的仪器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引人注意。黎阳发现自己坐在角落的一张扶手椅上，面前有一张矮桌，上面有一台正在运行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已经进入休眠黑屏，但电源灯还在一闪一闪。笔记本电脑旁边是一叠厚厚的学术资料，上面的专业术语晦涩难懂。
屋内只有一张床，这张病床和普通病房窄小的病床不一样，这是一张起码一米八的大床。床正中间躺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病号服宽大的袖子里伸出半个纤细的手臂。被单下是一个成年人的轮廓。
黎阳想起身去看看这个人是谁，但身体却没有随着想法而动。黎阳又试图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好像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一样，只能通过对方的眼睛看向外面。
这时，“咚咚咚”三声，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头发花白的医生走了进来。他身旁还跟着两位帅哥。一位温文尔雅，带着一副眼镜，一位穿着西装，周身围绕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黎阳隐隐觉得后者有股奇异的熟悉感。
医生首先开了口：“黎教授，你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黎阳感觉自己在三个人的带动下靠近了病床，终于看清了床上那人的脸。
“萧妧！”黎阳在心里叫出声来。
床上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一头长长的秀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呈浅浅的亚麻色，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高高的鼻梁，小巧圆润的鼻头，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整张脸都显出一股娇憨可爱。可惜略显苍白的唇色彰显出身体主人的健康并不乐观。
黎阳看着沉沉睡着的萧妧，心里忍不住和幼年期萧妧对比了一下：没想到，她长大以后挺好看的……
“黎阳，这家医院的神经科医生是世界知名的神经学专家，后天将有六名国外专家一起会诊，心理学是你的领域，你也一起参加。”那位带着眼镜的青年上递给他一份资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黎阳听见声音从“自己”的嘴巴发出，做出了应答。
“黎阳”，另一位浑身散发着“霸道总裁”气场的帅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事就是我的是事。萧妧这里你不用担心，费用不用担心，你安心陪着萧妧。”
“谢了，兄弟！”黎阳感觉“自己”回握了一下“霸道总裁”的手。接着轮到花白头发的医生开口了：
“经过我院专家和病人主治医生的初步会诊，我们能够十分肯定，患者现在并不是植物人状态。首先，植物人又称植质状态、不可逆昏迷。是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受害者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
黎阳还沉浸在刚才“霸道总裁”话中的信息里，越觉得熟悉，从小一起长大……兄弟？
“……经检测，患者目前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进行物质及能量的代谢能力皆正常，脑干功能也并未受损，向其体内输送营养时，还能消化与吸收，并可利用这些能量维持身体的代谢，包括呼吸、心跳、血压等。对外界刺激也能产生一些本能的反射，如咳嗽、喷嚏、打哈欠等……”
等等！黎阳观察了“霸道总裁”五分钟，终于把这个“狂霸酷拽”，眉眼犀利的男人和印象中的某人结合起来。
卧槽！方！漪！
“……植物人的脑电图呈杂散的波形，而患者的脑电波更像处于梦境，她有意识、有知觉、有思维，脑电波显示她大部分时间还在思考，这些都是人类特有的高级神经活动。但从昨天入院到现在，患者出现过两次脑电波散杂情形，随后神经又开始出现反射。所以我们无法定义患者现在的状态，按照我个人理解，患者此时处于‘深度昏迷’、‘梦境’的其中一个状态，或是在两种状态之间切换、处于两种状态之间。‘’
花白头发医生说完，先朝儒雅帅哥点头：“程博士”，又看了看“霸道总裁”：“方总”，最后望向黎阳：“黎教授，初步诊断就是这样了，这是一个临床少见的病例，国外曾有一位患者，陷入植物人状态长达数十年。苏醒后，患者表示十多年她一直明确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但她无法驱动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就像……”
“……就像灵魂被困在了躯壳里”，黎阳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他的手轻轻拂开床上人额角的一缕头发，抚过一个淡淡的疤痕。
心脏突然闷闷地痛了起来，哀伤像潮水一般涌出，黎阳被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所影响，心神一阵动荡，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引力从头顶传来，下一秒，病房、医生、灯光，一切都在眼前扭曲变形，四周的场景不停旋转，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光，将他吸了进去。
意识消失之前，黎阳听到方漪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会帮你把那个疯子，告到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