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山县处于水路交界,风景如画,水洼遍布,港汊纵横。柠山县穿过一段郊外野路,就是一条河的渡口。渡口上小舟来往不绝,时不时还有帆船走过,热闹非凡。
俩人一路磕话,很快就到了渡口,基本上是晏泞在说,柳辅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些时日的相处,晏泞与柳辅也逐渐熟络起来,便一路打听,越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与柠山比起来谁更美等等,对晟朝帝都充满了向往。另外好奇的是,与他年龄相仿的柳辅,有没有参加科举,是什么功名。吱吱喳喳说了好多,口舌都干了,只得了个“越京城很无聊”、“科举也很无聊”这样子的答复,令晏泞很不满意。
到了渡口,租了一叶小舟,沿水路而去。期间,柳辅问了艄公一句,柠山附近有没有盐枭的消息。盐枭这个词,无论在哪儿,都是个敏感的话题。艄公自然有所顾忌的,怕晏泞俩个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晏泞便狐假虎威了一番,说是官府里的人,才令艄公打消顾忌,说起了一些情况。
原来柠山附近还真的流窜有一股盐枭,人数不祥,但多次劫掠艄公抢船,穷凶极恶。奇怪的是,在后来,他们却突然销声匿迹了。
柳辅又打听了一下,难道柠山的盐商真敢接收来历不明的私盐,不怕掉脑袋?艄公则答说,食盐是稀缺东西,搁哪都是大宝贝,盐商们是商人,都是唯利是图,希望多多益善,但又受盐引数目所限,那么所赚自然也有所限,如果有货源,自然不缺胆大的盐商铤而走险。
听完艄公的话,晏泞陷入沉思,又点头又摇头的。
柳辅见状,来了些好奇,便问道:“又点头,又摇头,怎么了?”
晏泞沉极为轻松地答道:“盐商为利,铤而走险,确实存在这样的人,但仔细一想,有些不对。”
柳辅便问:“哪里不对?”
晏泞答道:“各大盐商无不是当地名望富绅,虽然说商人经商,利字为重,但稳字也很重要,但凡家大业大,都很惜命,这是其一。其二,虽然盐珍贵,价钱也不匪,但更多是对于无盐的地方而言,而剑南道,尤其是我们楚州,盐湖众多,制作出的盐供本地使用是绰绰有余,按照先内再外的原则,根本不用在货源上费尽心机。”
柳辅听后,点了点头。
晏泞继续说道:“还有其三,盐枭的货源是怎么来的?”
柳辅沉吟片刻,眉头皱紧,若有所思,附和道:“第三点,才是重点。按我晟朝法律,设有盐铁司统辖,各地有盐铁转运使分管,极为严格,一般人根本靠近不得。”
俩人四目相对,一些事心照不宣,虽然不清楚崔诩有没有参与其中,但可以预料的是,官府里头,定然有猫腻。
小舟行了一阵子,在一个渡口停下,这是去的第一个盐湖,规模比较小,也就几亩的大小,一百余方丈,湖底灰黄,湖水比较洁白,漂浮着一些颗粒,周围的倾斜部位晒干露出了沙粒一样的粗盐。
看守的护盐官看到有人上前,立时上来质问晏泞俩人是干什么的。柳辅拿出了柳如的官牒,才得以入内考察,也质询了一些问题,比如每年每月私盐的产量,官盐从制作到分配到漕运,以及护盐使的检查制度等。这些细节,都有可能找到私盐走私的线索,也难以保证盐铁衙门没有人与盐枭勾结。
离开了这个盐湖,晏泞俩人又接连去了几个盐湖,最后去了楚州境内最大的一个盐湖,东郭山上的东郭盐湖,恰巧它们都位于柠山县内,所以走起来也不麻烦。每到一个盐湖,问的东西也基本相同。
经过一番调查,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但是有一个点引起了晏泞俩人的注意,那就是在这个东郭盐湖附近的位置有一个庄园。
“走了一天,看了楚州一半的盐湖,这天都快黑了,我们回去吧。”晏泞望了下大山背后,夕阳西下的天边,摇了摇酸痛的身体。
柳辅摇了摇头,“不用急。”
晏泞讶然叫起来,“你还想去哪?我都腰酸背痛了。”
柳辅鄙视了一眼,“没用。”
晏泞不答应了,瞪起眼来,“你说谁没用?”
柳辅不答话,径直朝盐湖外走去。
这口东郭盐湖,与其他盐湖不同,它坐落在高处,四周是斜斜的土坡和密林。俩人从密林间趟出一条路,朝下走去,映入眼中出除了荒山野岭、怪石嶙峋,别无人烟之物。
柳辅走在前面,晏泞在后面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跟着,又走了一趟,俩人在一块青石旁边停下。
一抹月色照下,密林如染银河,清霜满地辉。
“歇······歇会,累死了。”摸到青石,晏泞一下子就平躺下来,像滩烂泥一样睡起来,一动也不想动。
柳辅鄙夷地瞅着柳辅,“带你来,就是个错误。”
晏泞虽然身累,但口不累,反驳道:“你认得路吗?要不是我带你来,你找到明天也走不到这里。”
柳辅耻笑道:“要不是你带错路,现在我们早就调查完,赶回柠山了。”言讫,也不理晏泞,继续往前走。
“这荒山野岭的,还要去哪儿?”晏泞躺着不想起来,便慵懒地喊着,回答他的是寂静,和林间风声,他万分不愿意起来,但许久没有听到柳辅的回应,令他忐忑不安,又一声狼嚎响起,他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弹起来。站起来后,他看见柳辅站在前面三丈处动也不动,神态有些奇怪。于是,他跟了上来,疑惑地问道:“看什么?”
柳辅神态有些欣喜,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动了动脑袋,“你看那边。”
晏泞顺着柳辅的目光望去,看到在下方,一个庭院被包围在密林中间,屋宇的建设用的是木材,不是一般农舍,另外还有一潭小洼在月色的照耀下反照出闪亮的光芒。若非是居高临下,还真的难以发现真的有这么一座庄园,而且还建在如此隐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