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交锋，晏泞算是初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最后被汉子蒙着头，送了出去。走在街上，身形踉跄，是忍着痛回到柳府。
在前院撞见了也是恰好回府的司徒璟，俩人谈了一会儿话，都没有心思再说下去，匆匆告别。晏泞是忙着回房间给自己上药，而司徒璟则是喝多了一些酒，想回去睡觉。
十二月初八的夜晚，天空格外澄明，云雾也少了很多，星星在眨着眼睛，似乎也想来蹭一蹭进士宴。
南锦河曲江楼，一片灯火通明，河边的平铺青石街上挤满了达官贵人的车驾。
前人曾形象地形容：“曲江之宴，行市罗列，越京几於半空。公卿家率以其日拣选东牀，车马闐塞，莫可殫述。”
进士宴虽然成了定例，但并非是官方活动，所以礼部衙门对此并不负责，每年都是由专门的“进士团”组织来操办。
本来，关宴也可以由状元郎来操办的，由状元郎来担当录事，但这是在魁首与众进士相识的情况下。晏泞与这些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自然就无从办起。
在楼门，有一些青衣打扮的佣人在负责记名、接引的琐碎事宜。
邵宁侯府的晏毓、卫家的卫渊来得比较早，已经陆续入席。
乘坐柳府马车到了曲江楼，晏泞和柳辅、司徒璟三人跟着柳如到了青石街，与曾沛会合，一同踏进楼里，沿着紧挨楼闭的楼梯登上二楼，出现在梁柱帷幔间的大厅。
除了晏泞和司徒璟，还有卫渊，其余的三十四位进士已经到场入席了。晏泞他们因等候曾沛慢了一下，所以刚进来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他就是新科进士晏泞啊？看着挺年轻的。”
“曾大学士不愧是曾大学士，真是眼光独到，慧眼识珠。”
“旁边那个是司徒璟吧？天啊，听说晏泞和他都住在柳御史府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各种的议论不断，皆是赞叹于晏泞和和司徒璟的年轻。因为在这席间的三十四位进士，除了中了探花的卫渊是年方二十，余者都是三十上下。与他们比起来，晏泞和司徒璟就真正称得上是少年天才。
坐于左席的晏毓和周氏听着赞不绝耳的声音，望向晏泞的目光，妒火熊熊烧起，若非是在大庭广众下，他们就忍不住去奚落了。坐在这母子俩身边的晏庸，表情是最为复杂的，有骄傲，有欣慰，也有惧怕。
三鼎甲都有特别设置的红锦团座，晏泞找到位置就坐下，司徒璟坐在他左手边。柳辅则随着柳如到了靠后的位置，毕竟今日进士们才是主角，其他人只是来捧场的。曾沛身为主考官，又任国子监祭酒、大学士，自然是坐在诸生之首。
在大厅最中间，摆上了一张最华贵的梨椅，专为当朝晟帝准备的。
下面两席檀木案，是为内阁首辅和太子准备的，其余三席楠木案，是为其余三位宰辅准备的。
堂内的议论伴随着晏泞几人到来，就一直没有停过。有一些世家，特别是卫家和与卫家颇有渊源的家族族长脸色非常不好看。
原因也很简单，卫渊有“京都第一才子”的美誉。本来谁都以为状元之冠，十有八九是卫渊。现在却突然一下冒出了两个无名之辈，一个是一个闲散侯爷养在乡下的庶子，另一个更是出身寒门的泥腿子，将世家之首的天子骄子压了一头，也难免他们觉得憋屈。
红锦团座第三位，卫渊一身白衣，头戴银冠，面容俊雅，腰间系着一把缩骨折扇，俨然是个翩翩美少年。身为流言中的当事人之一，听着各种议论，他那好看的容颜浮上了些阴郁之色，只是依旧正襟危坐，保持着钟鸣鼎食的风范，倒让人以为他淡泊名利，从容不迫。
过了一会儿，一群身穿紫红官袍的人出现在二楼外门，为首一人一身明黄衣袍，目光彤彤有神，正是太子姬慕初以及卫、延、周三家的家主卫璜、延沛和周玄辚。其余皆是三家的门生故吏。
太子驾临，会堂的所有人皆起立迎接。
晏泞和司徒璟不明所以，也跟着起立。
当听到大家唤这个人叫“太子殿下”，晏泞这才惊异地多打量了一眼。一朝太子，晟朝未来的储君，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晏泞不敢怠慢，赶紧撇开了视线，以免被姬慕初察觉，落下个不敬之罪。
可是，一个疑问深深地落在了心底，不明白三大世家的人为何不是跟在晟帝身边，却跟在了太子身边。这不是明晃晃地视太子如帝，视帝为无物？
姬慕初一一对堂内所有人拱手回礼，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没有什么傲慢和漠然。他先行到卫渊面，欣赏地望着卫渊道：“卫公子不愧为人中翘楚，没有辱没乃祖之风。”
卫渊宠辱不惊，躬身一礼，谦虚地道：“太子殿下过誉了，天下学识颇多，渊只是侥幸得起一斗，不足道也。”
姬慕初满意一笑，回头对卫璜道：“卫大人得孙如此，当可笑怀。看来骄阳，是觅得了好夫君啊！”他口中的骄阳，正是晟帝膝下最受宠爱的公主，骄阳公主，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
卫璜把宠溺和得意的目光从卫渊身上移开，亦拱手作谦，“谢太子殿下夸奖。”
跟卫渊客套完，姬慕初脚步往前移，落到晏泞和司徒璟身上，笑道：“二位就是今次三甲之二，也是我大晟朝俊杰，真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
晏泞连忙俯身一拜，“太子殿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司徒璟亦俯首一拜，诚惶诚恐道：“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草民愧不敢当。”
姬慕初笑了笑，“你们三个都是难得的人才，又学富五车，以后还需要多多交流，方可互相进益。”
这话一出，率先变色的是周玄辚和延沛。这俩个老家伙是人精，一下子就琢磨出姬慕初是想招揽晏泞和司徒璟到麾下。
倒是卫璜从容自若，没有见怪，只是见卫渊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暗中递了个眼色。
卫渊也是个聪明人，对上祖父递过来的眼色，怔了一下子，明白了姬慕初的意思，神情怪异地望了眼晏泞和司徒璟俩个人。